“我以为你不打算下楼吃东西了。”柯亚力开口说。
“我休息够了。”她简短地回答,对一旁的佣人李嫂说:“我要一份煎蛋、吐司和柳橙汁,谢谢你。”
江水心说完后,盯著前方仔细研究挂在墙壁上的画。
柯亚力叹口气,移到她身旁的位子。
“可以谈一谈吗?我知道一定有很多问题在你脑海里打转。”
“没有。”依旧是简短的回答。
“什么?”
“我说我没有问题。”这样最好,她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柯亚力一脸的不信。“三年来,你一定有很多的疑惑,例如,我为何不和你联络,还有你到英国念书的事。”
“我姊姊她告诉过我了。”
“告诉你?你姊姊?怎么可能!她也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啊!”柯亚力不解,其中一定有问题。
李嫂这时送上来江水心的早餐,使他们的谈话中断,柯亚力不耐烦地等李嫂摆好餐点,示意李嫂退下。
柯亚力等著江水心的回答,但是她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愿,只盯著她的早餐。
“怎么样?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他提醒她。
“没什么好说的,过去就算了。“江水心拨弄盘中的煎蛋,已经没有胃口了。
“该死的!你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你昨天回来,就一直阴阳怪气,我试著要弄清楚,你却拒绝合作。”柯亚力爆发了。
“我拒绝合作?阴阳怪气?”江水心站起来,看著坐在椅子上的柯亚力,怒不可抑。“何必再重提往事!你记忆衰退吗?不记得你曾做过哪些事,说过什么话,还要我来告诉你?柯先生,你的戏演的可真好,不过在我面前不管用。”
江水心掉头就走,柯亚力上前拦阻她,抓著她的肩膀。
“不行!这回你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才可以离开。首先,我不是在演戏。第二,告诉找,我做了说了些什么。第三,关于你姊姊她告诉你什么,这些你全要—五一十地说出来,不然,我就陪你耗在这儿,反正今天我有的是时间。”
一阵静默后,江水心才口气厌倦地开口。比耐心、比顽固,他都比她厉害。
“你先放开我。”
柯亚力放开钳制住她的手,相信她不会离开。
江水心踱开几步,背对著他,这样她才比较好开口,不会让柯亚力瞧见她眼中的脆弱。
“我姊姊她跟我通信,她告诉我,你不愿再当个保母,还说该是我长大的时候了,不要像个黏人的小东西。”说到后来,她的声音有点沙哑,这还是比较文雅的说法,甚至有好几封信描述的更难听,她拼命把眼泪眨回去。
“天哪!她跟你通信。”柯亚力快步绕到她面前。“小东西,你要相信我,你可能不会接受,因为长久以来,你误会得这么深,我不敢奢望你一下子就能全部相信我说的话,但是你一定要听。”
若不是她的头低垂著,她就会看到柯亚力脸上赤裸裸的痛苦。
他继续解释:“三年前是我父亲安排你去英国,我完全不知情。他要我娶你姊姊,不然他就把你踢出去,你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没了依靠能做什么,流落街头?我绝不允许,只好答应他,但他却要我在婚礼前不能跟你联络,等到我结婚后的第二天早上,他才告诉我,已把你送至英国,还说你很顽固不愿意去,父亲就撒谎说是我的安排,甚至拒绝告诉我把你送到哪所学校,只说你的衣食无虞。之后,我用尽各种办法追查,也请了征信社,但都无功而返,我甚至还问过你姊姊,她也说不知道。看来我又再次上她的当,她不但跟你取得联系,还给你撒下瞒天大谎。”
听完了柯亚力的解释,江水心整个人好乱,她不知道该相信谁,姊姊没有理由要骗她啊?还写了好多关于柯亚力对她不满、恶毒的话。她原本也是不信,在初抵英国时,她就写信给柯亚力,她没有把握他会不会收到,但她收到了回信,是江雅心写的,内容大致是柯亚力太忙了,没空回信,所以由做姊姊的回信。
她不死心,写了一封又一封,每回收到信,她的打击就更深,信中的措辞一封比一封强硬、恶毒,江雅心总是强调,信不是捏造的,是柯亚力说过的话,而她只不过是照本宣科。
让她彻底死心的是,在一封回信上写著:
试著长大吧!小东西,我不可能再当你的保母。
柯亚力从不在旁人面前叫她“小东西”,这个昵称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既然是她姊姊写出来,代表这的确是柯亚力说的。从那时起,她不再写信了,奇怪的是,江雅心也没有再写信给她,那已是一年多前的事。
“我不知道。”江水心小声地说,抬起头看他。“我本来是那么确定,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的手捣住耳朵,仿佛想拒绝他先前说过的话。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容易,但试著相信我,一点点也好。对了,我还留有征信社调查的资料,我——”
“不!”一声凄厉的喊叫打断他的话,她像是负了伤的野兽,疯狂地想逃离陷阱,她摇著头,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小心!”柯亚力抓住差点绊倒的江水心。
接下来发生的事,谁也没预料到,当她看著他时,一切是那般自然,他只想安抚她狂乱的眼神,他吻了她……
起初,她吓呆了,僵立著任他吻著她,原本封闭的情感,在他的挑逗下渐渐苏醒,对他的爱意像泉涌般流出,再也阻挡不了,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这三年来,她的世界是一片荒芜,没有朋友,失去了双亲,独自在异域生活,这一刻她要满足多年来的梦想。
他依恋不舍地结束这个吻后,才惊觉自己做了不该有的举动。该死!他一向把她当作妹妹般的疼爱,现在却吻了她,她会怎么看待他?如何面对她一向视为亚力哥哥的他?她更不会原谅他了……
江水心气息不匀地吸气,两颊酡红像上了胭脂般的醉人。
“对不起!水心,我不该贸然吻你。”希望她不会生气。
他的话像是打了她一巴掌。
“我也有责任。”他不喜欢?当然喽!他见多识广,怎么会喜欢一个青涩女学生的吻?
她向他告退,匆匆忙忙地离开餐厅,留下沮丧的柯亚力,懊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把事情弄得更糟。
第4章(1)
一个隆重庄严的告别式正进行著,来观礼的人不多,都是些至亲好友,柯家只有在报上发丧。今天柯石隆没有出席,他深受打击,江雅心和他很投缘,他疼江雅心这个媳妇胜于自己的儿子,没想到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站立在墓前的江水心,还是不能相信她正值花样年华的姊——走了,电报上写的是车祸……又是车祸!它已夺去江家三条人命,她还记得那天——
台上老师正沉闷无趣地上著历史,台下的同学几乎都昏昏欲睡,而她则作著白日梦,渴望有人来救她逃离这个樊笼。
后来她如愿了,只不过她宁可事情没有发生。
旁边的同学推了她一把,把江水心拉回现实世界,才发觉老师正一脸不悦地瞪著她。
“江同学,你没听到刚才广播叫你吗?快点去校长室报到。”老师看江水心没有动静,加了句:“还不快去?”
她才急忙地走出去,在途中,她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在上课中广播,这种情形很少见,通常是有紧急事件才会如此处理。
敲敲校长室的门,一声“进来”,她推门而入。
不苟言笑的女校长坐在办公桌后。
“江同学,这里有一封紧急电报是要给你的,你拿去看吧。”
接过校长手中的电报,江水心志忑不安地展开它,上头只有几个字,言简意赅——令姊出车祸已逝,速回!
她整个人麻木了!后来是学校方面帮她订机位,送她到机场,在飞机上她才渐渐地回过神,强迫自己接受事实。
她的思绪转到现场,牧师已念到最后的祷文,望著棺木,几分钟后黄土将覆盖住棺木,她彻底崩溃了,幸好旁边的柯亚力机警,及时搀扶住她,她才没摔倒。
这是他们几天前在餐厅的小插曲后,两人第一次碰触到对方,事实上,从那天起,两人均互相回避著对方。江水心在房里用餐,非必要不迈出房门一步,整天窝在里头;而柯亚力则是一直待在公司,回来也是一头栽进书房。
柯亚力心疼地看著江水心,才几天不见,她更清瘦了。先扶她上车,他再折回墓地前接受别人致哀悼之意,像“她是个好女人,我很遗憾”,“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之类的话,他只是胡乱点著头,嘴里说些希望是得体的回答,他的心思早飞到车子里那个女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