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彼此趁机打量对方,却又同时规避对方的眼睛。柯亚力看著江水心的模样,真是女大十八变,她十八岁时就是一位小美人了,几年不见,现在的她则多了分以前少有的气质,却又丢了些从前她所拥有的某种特质。他知道这些改变的原因就是他造成的,是他亲手造成她从天真烂漫的少女,转变为眼前这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女。
在柯亚力内心起伏不定时,江水心受到的震撼也不小。她原以为经过多年,她应该已抛开了过去的包袱,甚至可以坦然地面对他,但在这一刻,她知道她错了,而且是错得离谱!她还没准备好,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准备好如何去面对柯亚力。
凭良心说,柯亚力是一名极富男性魅力的男子。他是个集身家、学识、外表于一身的天之骄子,至少在外人的眼中,他是上苍的宠儿,才会赐给他这么优渥的条件。靠祖先庇荫,他是含著金汤匙出世;拥有一流的头脑,毕业于哈佛;长得又是英俊潇洒,脸孔比电影明星还帅气,身材可媲美男模特儿。这样的一个男人,他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心!从小的成长环境,使得他比一般人来得冷酷无情,多年来,情不自禁地爱上他的女人不计其数,却也未曾听闻他动过心,柯亚力活脱脱是女性情感的杀手。
不对!江水心在心里苦涩地更正,他曾心动过,只不过那已是过去式。
江水心往旁边挪开几步,不愿和他站的太近。
“你来做什么?”她再一次追问。
“这么不友善啊?小东西。”柯亚力戏谑道。
“不要叫我小东西!”乍听到昔日亲昵的称谓,江水心的镇定在这一刻瓦解了,对著柯亚力嘶吼道:“把你的来意说完,你就可以走人了。”
“这是你的待客之道吗?不请我喝杯水?毕竟我飞越了半个地球才到这儿,所谓远道是客,不是吗?小东西。”最后三个字,他特意靠向她的耳畔说道。
江水心退后一步,试图匆略他最后一句话带来的亲昵感,语气不稳地说:
“我相信你远从美国而来不是为了讨杯水喝,再说先前我还没回来时,你不是已经不请自入了吗?好似进入无人之境。那现在你还顾忌什么,你可以自己动手啊!”说到后来,她已是忿忿不平。
“包括你吗?”
江水心闻言一惊,抬起头刚好对上柯亚力灼热的眼神。天哪!再这样下去我准会疯掉!她移开视线想著。他们已经言不及义、风马牛不相干地扯了一堆废话,可是她还是搞不清楚柯亚力这次出现的目的何在。
看样子柯亚力是誓在必得,否则不会跟她鬼扯半天。这是柯亚力惯用的伎俩,尤其是在千变万化的商场上,先是耍得对手团团转,最后再给予致命的一击,甚至打压对手可能还击的任何机会,让敌人永不得翻身,这便是柯氏竞争的准则。
所以,江水心决定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看看柯亚力的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膏药。
柯亚力盯著江水心的脑袋瓜子瞧,第一个想法是,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否则怎么比六年前更加清瘦?第二个想法是,也许它并未改变太多,光看刚才她喷火的模样,依稀还找得到以前小东西的影子,而且她还是没有长高,想到这里,柯亚力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他记得以前的江水心总是嘟著嘴抱怨自己太矮了。他第三个念头是,他不会再让江水心离开他的身边。
看到江水心诧异地睁大双眼,柯亚力才知道自己刚刚把他脑海中的第三个念头说出来了。
“你听到了,这就是我的来意。”柯亚力伸出食指轻碰江水心的双唇。“先别急著发言,让我说完。你大概还不知道,你江家尚欠我柯家一大笔钱,现在江家只剩下你一个人,这笔债当然要由你来偿还。”
毫无预警地,今晚受到多重刺激的江水心,在柯亚力投下这枚炸弹后昏倒了。柯亚力及时抱起轻得像小鸟的江水心,放置在屋内唯一的一张小床上,动作轻柔地覆盖一床棉被在她身上,随即心急如焚地冲到屋外,呼叫手下。
而昏迷中的江水心,浑然不知门外的柯亚力暴跳狮吼的样子,吓著了好几位闻声出来查看的邻居,她已深陷迷梦中无法自拔,那黑色的漩涡把她卷回了过去,她一直在逃避的过去……
第2章(1)
十八年前,台湾中正机场。
“哇!哇——”扰嚷的机场大厅,不时传来阵阵小娃娃的哭声,引得过往的旅客纷纷驻足观望。
六岁大的江水心,正哭得声嘶力竭。她不要去美国,爹地和妈咪昨天告诉她,他们全家要移民到美国,小江水心不知道什么是移民,也不知道美国在哪里、有多远,她幼小的心灵只知道一件事——她再也见不到幼稚园里的小朋友。也许妈咪明白小水心有多喜欢跟小朋友一起玩耍,就不会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所以她现在正用她的哭声表达出她的意见、不满。
谢秋莲怀抱著小女儿,轻拍她的背,细声轻语地安抚她。她真是拿这个小女儿没办法,打从昨晚告诉她要搬家,她就一直哭闹不休,真不知她那超人的顽固是遗传自谁。
十一岁的江雅心,牵著她爹地的手旁观这一幕,她的眉头紧蹙著。打从她妹妹一出世,江雅心就打定主意要讨厌这个小娃娃,因为小娃娃夺走了父母原本只给予她一人的关爱,现在她妹妹圆胖的小脸上,淌著眼泪,鼻涕、口水,纵横四处地混在一起,恶心死了!—点都不像江家的人。
江家的男主人——江子奕是江氏企业第二代的接棒人,身为独子的他,从小就接受训练以继承家业。在大学时代,江子奕认识了小他三岁的谢秋莲,经过八年的爱情长跑才步入礼堂。美丽聪颖的谢秋莲站在温文儒雅的丈夫身旁,更是显得迷人,而他们夫妻那分浓烈的爱意,常不自觉地藉由彼此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清楚地流露出来,传达到对方心里,也令旁人忍不住赞叹欣赏这对神仙眷侣。
江家移民的动机是来自江子奕大学时代的好友——柯石隆。他早些年独自前往美国发展,白手起家,现在柯石隆的事业做的是有声有色,只要是有利可图,他都会插上一脚,不放弃任何赚钱的机会,十几年下来已替自己挣得富可敌国的财富。
虽然柯石隆很早就去美国发展,可是他和江子奕之间的友谊,并未因时空而冲淡,他们不时以电话问候对方,江氏夫妇有空时则会飞往美国拜访他,甚至江雅心也看过柯叔叔。而这次的移民之行,大约是五、六年前,柯石隆在一次江氏夫妇例行的拜访中提出来。
“子奕,你有没有考虑过要把产业迁移至美国?”柯石隆晃著手中的威士忌道。
“美国?我没有想过。”江子奕惊奇老朋友会突然地提出这样的问题。
“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反正你和秋莲在台湾已没有什么亲人了,我记得你以前总是野心勃勃的,你不会甘愿把你的才干埋藏在固有的事业下吧?那多没挑战!你不用担心人生地不熟的问题,我会帮你,我们是好哥儿们,不是吗?考虑一下吧!”
于是,那天晚上的一番对谈,使得江子奕体内热爱挑战的细胞苏醒了,他开始著手计画,慢慢地将公司重心转往美国。
柯石隆热切地提供经验,两人合伙投资开设公司,江子奕出钱,柯石隆出力,—连串的部署终于在—个月前完成。
所以江家在一个月内卖掉台湾的房子,转移到地球的另一瑞继续为生活奋斗。
其实谢秋莲一直不赞成先生执意要把家业栘往美国,她认为自己的根在哪儿,就该在哪里落地生根。可是当江子奕决定好某件事情,就不会轻易让人说眼更改;现在她知道江水心的异常顽固是谁遗传的了。
“搭乘华航十点钟G三0四号班机,飞往美国芝加哥的旅客,请往十号登机斗准备登机。”扩音器里传来清脆的嗓音,提醒旅客登机时间。
于是,江家就此踏上人生的另一段旅程,奔向那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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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四口在美国展开生活的头一个星期,只能用个“乱”字来形容,尤其是江水心她的拒绝合作、大吵大闹,连她一向温柔待人的妈咪,都抉被她给搞疯了。
但是在两个星期后,柯石隆带来了一个人,改变江水心的行为态度,同时也改变了两个人的—生。
座落在芝加哥郊区的江宅,是栋房龄不超过一年的白色建筑物,内有上、下两层。一楼是装潢典雅的客厅、气氛温馨的餐厅,还有藏书丰富的书房,以及煮食美味佳肴的厨房;二楼则有浪漫风情的主卧室、两间可爱的儿童房,数间舒适的客房和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