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幸好没有伤及内脏,不然,轻则子宫伤害造成不孕,重则内出血一命呜呼。可是,还必须等X光检验报告出来,再深入观察是否有其它的後遗症。
茅璇知道阿珂是在饭店门口为了救他而被撞到的,眉头一拧,眼睛一瞪,当著医生的面就对她吼:
“笨女人!受伤为什麽不早说,找死啊!”要是别的女人,他管她们要死要活啊,可因为这颗蠢蛋,不知怎麽的,他心急得表现出反常的暴躁了。
阿珂觉得很丢脸,皱著眉头,咬咬嘴唇,无辜地把头低下,怎麽想就是觉得自己很哀很哀。
她也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呀,只觉得身上酸酸痛痛的,以为是没睡饱的关系,加上本来就粗心,所以没去注意身上的异状。再说,受伤是她家的事嘛,又没有要他负责,他干嘛那麽凶的吼人哪?如果不是他害人跌进池里,又把人抱得那麽紧,她也不会痛得要死啊。
什麽老虎的温柔嘛!骗人的啦,不然就是她昏头了,想男人想疯了,才会对这个对她而言最最没有吸引力的男人产生错觉。
像一只小笨猫跟著一只大猛虎,阿珂垂著沉重的脑袋瓜,混沌地跟著茅璇的大脚步,来到医院的大厅感觉到混乱,她一脸茫然地越过茅璇身侧,看见好几辆救护车停在医院外边。
“怎麽回事啊?”她忍不住问,紧张地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茅璇一脸沉著,没有回答她。
一床床的伤患被推了进来,几乎都是血肉馍糊,受了严重外伤的。阿珂吓得倒抽口气,不自觉地抓住一样东西撑住自己。
“麻烦让一让!”推病床的医护员急喊著。
茅璇快动作地往旁边跨一步,阿珂没预警地被拉动,差点跌倒,一只手稳稳地圈住她,旋即,她的背脊有了安稳的依靠。
阿珂猛然惊觉,除了那只即时搂住她的手,他的另一只手正被自己紧紧地握著,她竟然下意识地握了他的手!
急忙地想抽回手,可他却反手一握,霸道地不理会她的抗拒,还狠狠地瞪去一眼以示警告。
阿珂无奈地皱皱眉头,无心去追究这恶霸到底纠缠什麽,她关心著那些伤者到底发生了什麽灾难。
本能地朝乱烘烘的大门口看去,隔著透明的玻璃门,她发现几张熟悉的脸孔,是她的记者朋友,连 SNG车都出动了。警卫挡在大门口不让记者进来,可还是有少 数几位记者享有特权地进到大厅里来。於是,她听到某家电视台的记者拿著麦克风站在摄影机前说道:
“……记者现在在××医院为您报导,关於今天早上在X X路发生的公车翻车 意外,目前传出已经造成五人身亡,有二十多位乘客受到轻重伤……”
阿珂觉得胸口沉甸甸的,说不出的痛楚。眼看病患的哀嚎、家属的哭喊,一瞬间,她好像到了幽冥地府。
她在颤抖!茅璇垂下视线,发现阿珂脸色苍白,因为害怕吗?本能地,想搂著 她尽速离开这场混乱,但她像被什麽吸引住地不肯挪动。
阿珂注意到一个泣不成声的女人,那女人手腕上缠著纱布,而两名记者突然冲上去包围她,其中一个男记者拿著麦克风抢问:
“请问你当时在现场吗?意外是怎麽发生的?刚刚宣告不治的是你的亲属吗?请你说一下目前的想法好吗?”
一把火涌至胸口,甩掉茅璇,阿珂两大步冲上去,推开那名背对著她的记者,气嚷:“你太过分了!”
“阿珂!你怎麽在这里?”那人惊喊。
阿珂楞楞地瞪著路以麟。
“小路,快!包管独家的……”医院外边,一个杠著摄影机的记者大喊。
路以麟朝那边看看,拍拍阿珂的肩膀,安抚地笑了一下:
“我打电话给你。”说著匆匆跑开。
那名家属哭著对阿珂说声谢谢,走到角落去,阿珂杵在原地,突然无助地想跟著哭。她知道记者往往会为了抢头条而无法兼顾良知与道德,可是被她深深佩服著的路以麟呀,他怎麽会残忍无知地问出那样的问题?
一只手沉稳地按在她肩上,阿珂茫然地回头,接触到一双黑眸,两人无言地对望,她接收到一股温暖的电流,从茅璇的手心、眼底传递到她的心坎里。来不及厘清那份感动的意涵是什麽,一阵焦急的声音,让两个人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怎麽会这样?!我的血型不符,那快点去别家医院调血啊……”一名家属慌乱地扯住护士小姐。
护士也急忙说:“我们已经尽力想办法了,可是病人的情况非常危急,RH阴性血又非常罕见,所以才叫你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符合血型的家属过来……”
阿珂错愕地看身边的男人走开,旋即,她听见茅璇对护士说:“我是RH阴性O型血。”
“太好了!快,请跟我来!”护士领先往急诊室的方向走。那名家属频频弯腰,“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
茅璇跟著护士走开,回头对阿珂大声交代:
“你在这边等,我会打电话叫费司送你回去!”
阿珂还楞著,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心头彷佛遭受一阵凛冽寒风侵袭过,又彷佛有一股暖阳悄悄包围过来。
第八章
畏惧与依恋
有时候,人的脑袋会像电脑一样突然当机,频频写错字,老是说错话,还不时弄丢脑子里的重要存档。阿珂就是这样,她无法集中注意力,没办法把某些事情的症结想个清楚明白,可是……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每分每秒,路以麟的脸和茅璇的影子交替地在她脑子里出现。因为这两个人,她更加迷乱了。
路以麟有一双双眼皮明显的大眼睛,路以麟有张阳光笑脸,路以麟总是一副温柔的模样……
茅璇的形象不像路以麟那样具体,他没有柔情似水的大眼,没有温柔体贴的举动,甚至百分之百霸道不讲理,可是他有一种路以麟缺乏的力量,那股力量让她感觉到安全,但也是那股力量让她对他感到畏惧。
而且,她发现了茅璇是个行动力十足的人,大小事皆然。例如,她在他家睡一夜那次,他让费司帮她准备了早餐,而他在医院丢下她的时候,还记得要找人送她回去。他不是一个说多做少的男人啊。
到医院的隔天一早,同样是一通电话,同样的让费司在门口接她,不同的是,这回茅璇等在车上,他带她到医院复检,X光的检查结果确定她的伤无大碍。
然後,费司开车送她回家,再载他前去主持重要会议。
在车上,他一面看会议资料,要她把握时间问问题,她坐在他身边,忍不住微笑说:
“昨天你做了一件好事喔,我的报导里面一定会说你是个好人。”想到他捐血救人,阿珂就觉得他亲切可爱,不再是那只难以捉摸的大老虎了。
茅璇没有抬头。
“我不是好人,我只做我想做的事。”他知道她是一个善感的女人,昨天在医院,他用一双敏锐的眼睛记录了她的表情,也窥知了她的心情。但对他而言,捐血一事只是举手之劳,如果不发生在他眼前,他也懒得管。什麽好事坏事,在他听来,就是她想太多而已。
阿珂蹙眉。他为什麽老是要让人误解他?
他倏然抬头,笑瞥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说:
“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生意,任何付出,我都要求回报。”
炽热的眼神锁住她眉峰的皱痕,他开始觉得每天见她一面是必要的工作了。如果一个星期的期限到了,他无法抑制这份莫名的想望,自然就是她付出代价回报他的时候了。
至於,要她付出什麽代价,哈!他没空想,也没兴趣想。
阿珂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忙转头,将眼神调到窗外去。
不管他怎麽说,她知道自己已经对他改观了,即便他是一个凡事以利益为前题的人,但她还是忍不住欣赏他;因为他很坦白,他理直气壮,这是他胜过路以麟的一点。
啊!她怎麽老是拿他跟路以麟比较呢?阿珂惊觉自己的奇怪心理。
不,不奇怪的!阿珂接著想到,因为除了路以麟,就只有他跟她有过男女之亲的接触,昨天他吻了她呀!所以她会一直拿这两个男人做比较。
想到他的吻,阿珂不禁脸红心跳,紧张地绞著双手,呼吸顿时不稳起来。
“你怎麽了?”他问。虽然看著公文,但大概是近日对她的观察有了心得,她一个呼吸、一个小动作,都能带给他些微的讯息,所以称不上细腻的他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情绪。
听见他低沉的声音,阿珂震了一下,这一震让她想到了他昨天的一句话,忍不住回头问:
“你昨天说……你第二次救了我,那句话是什麽意思呢?”
茅璇怔了怔,他讨厌突兀的问题,可望见她困惑的眉眼,他的唇边浮现一抹男孩似的顽皮笑容,“就是那意思。”他发现她伤脑筋的模样可爱极了,就是不想教她轻易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