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不是那种积极主动的个性,要她贸然地跑去采访那个大银行家,唉,她不敢啦,除非再来一个像路以麟这样的贵人,帮她把资料统统收集过来……
阿珂摇摇头,那就太神了,她才不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气呢。
阿珂擅长异想天开,还习惯逃避现实。这样的她,其实更适合当个立志发呆的梦想家,而不是当敢冲才会赢的记者。
所以,除了跑新闻,阿珂也写小说。
少女时候的阿珂有个梦想,她希望有一天能写出像《飘》,像《傲慢与偏见》那样的经典小说。她不是有行动力的人,想了很久,才开始写通俗的爱情小说磨练自己的说故事能力,三年写了五本,说自己是业余作者她都觉得心虚呢。
很多人都说这类的小说没有营养,阿珂对这样的成见总有话想反驳----
弗洛依德曾经探究著女人要什麽。
女人要什麽?这不是一个太深奥的问题嘛。
新闻讲求根据,当记者的阿珂当然是有根据才敢有意见喽。根据“美国罗曼史作家协会”做的调查指出:全美三千多万的女性平均每年要看一本爱情小说。由此可见,藉由小说重温恋爱的悸动感觉,就是女性最简单的需求。
连伟大的心理学家都不了解女人的基本需要,那些将财经资讯视为精神养分、认为谈论政治才称得上水准的人,当然更不会懂啦。
对於不明就里却妄加批评的人根本不值得理会。阿珂是这样想的。
虽然她不再坚持当初的伟大梦想,但她还是喜欢用比乌龟爬还慢的速度,编织著美丽的爱情故事。
可是她的感情世界空白太久了,大部分的时候,她常常苦哈哈地乞求爱神给她一个有缘人,有缘人不出现,生活里真正教她感动的事变得很少很少,没有心动的感觉,也没有说爱的对象,哪还会有感人的题材写给读者看哪。
唉,没有爱情的女人,总是一个不小心就深陷灰色地带,路以麟说她是灰姑娘,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一个灰头土脸的老姑娘喽!
阿珂垂下眼帘,茫然的眼是神落在粉紫色的纸页上,没有灵感,没有热情,她的生活像一口乾枯的井,悲哀呀。
墨水在纸上晕开来。阿珂蓦然听见清脆悦耳的水晶撞击声响,她挪开笔尖,猛地回神,惊觉自已竟然写了——
茅璇!
来不及想什麽,阿珂循声回头,看见女人拨开店门口的水晶珠帘,踩著高跟鞋 喀喀喀走来,瞬间,她的沮丧去了大半,她笑了。
凌虹延将成叠的资料搁在桌上,拉开阿珂对面的椅子坐下。
“翘班?”而后又摘下墨镜,从皮包里掏出烟盒丢到桌上,简洁明快的动作。
阿珂笑嘻嘻地盯著凌虹延——
“老板要我放假。”她不想诉苦,所以工作上的难题和昨天的落水事件,她不打算提起。
“寒舍”是阿珂和四个朋友共有的茶艺馆。
凌虹延是掌门人,掌柜的是股东之一的阿裴。现在掌柜的旅行去了,“寒舍” 处於休业状态,但几个股东偶尔会过来晃晃,这里有种静谧的氛围,郁闷的人总喜欢躲到这来,例如今天的阿珂。
凌虹延一坐下就翻开档案夹。阿珂瞅著她,这个“寒舍”大掌门通常只在股东开会的时候现身,今天好难得,大律师一副要在店里坐镇的模样哩。
说起这个能干的女强人,阿珂一开始对她畏惧得很,大律师常常一开口就是尖 锐的质问,阿珂哪受得了哇!幸好,相处久了,了解凌虹延的内在优点,现在,阿珂欣赏凌虹延的果决明快,喜欢她的自信风采。
阿珂看著凌虹延,就像欣赏著福美丽的风景——
她没有化妆,扎著马尾,戴著一副有个性的黑框眼镜,比起平日披著一头波浪卷发的样子,今天的她很随性,但还是美,美得像一件艺术品呢。
哎,美丽的女人,走到哪都很吃香的;不像她,一路走来,不论感情或工作,总是很坎珂,这就是平凡女人的宿命吧!阿可为自己感到悲哀。
凌虹延低著头开口:“阿裴什麽时候回来?”
“唔,不知道耶。”阿珂心不在焉地哼道。
凌虹延抬眼,灿亮的眸光直射向阿珂。
阿珂像被电了一下,集中精神回道:“阿裴也没有给我消息啊,她只说去旅行,要去哪里都没告诉我呢。”
阿珂知道自己的答案无法教人满意,但也没办法。凌虹延是那种凡事讲原则的强悍女子,阿裴是坚持率性的艺术家风格,而她阿珂最没个性了,哪管得了人家要去哪呀。
凌虹延低眸,心想著:阿裴不在,“寒舍”休息,她的心像止水一样,少了份期待和希望。“寒舍”是她们几个女人的生活寄托啊。
阿珂看凌虹延不理她,无聊地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随意一翻,惊觉自己刚好拿到塔罗牌解析书,更巧的是,她翻到了塔罗牌的解析。
去年夏天,阿珂和其他四个女子巧合地在同一个时间来到“寒舍”,当时的店主人----陶姑姑,她预言她们五个人将各自展开一段动人的爱情。但到目前为止,只有汪寒结束孤家寡人的命运。
“塔”是陶姑姑给阿珂的预卜。阿珂好奇地看书上的解释:塔象徵过去的信仰,当你抽到这张牌,就像被一个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会与过去发生断裂……
“啊!”阿珂悲惨地叫了一声。
凌虹延抬眼,冷静地看著她对面的“紧张大师”因为习惯了,阿珂总是自己吓唬自己。
阿珂瞪大眼睛,指著书上的塔牌说:“这书上说这张牌有不祥的意味耶!”
凌虹延只是煽了煽眼睑,意思是——还有呢?
阿珂接收到询问的讯息,捧著书念了起来:
“这里说,我即将遭受一件意外的邂逅,这个意外会对我的人生有深刻的影响,会改变我原来的世界,我会祸事不断,人生充满灰暗,毫无希望……”
她的声音愈来愈急、愈来愈大,突然跳起来把手上的书丢出去,睡在桌边的肥猫被吓到了。
它跳起来,猫毛竖立,那本“塔罗牌解析”在它眼里成了可怕的怪物。
凌虹延笑了,真是什麽样的人养什麽样的猫。阿珂的“柯大毛”是一只虎斑色 肥猫,身上的肥油比它的同类多,胆子却比老鼠小,有时候被吓到了还会像它的主人一样,神经兮兮地把自己藏起来。
柯大毛有一张像特制大月饼的猫脸,一看就是一点也不傲慢、不孤僻的基因突变猫,而是一只温柔敦厚的猫,这点倒也像阿珂。
可爱的柯大毛连凌虹延这个讨厌花草小动物的大女人都喜欢。她轻抚猫的背脊,柯大毛重新蜷缩成一团,睡懒觉去也。
“那老女人的话毫无根据,你傻瓜才信她。”凌虹延也记得陶姑姑的预言,可她不迷信。
“可是……”阿珂摸著椅子坐下,“可是,汪寒後来的际遇跟她说的很吻合啊。”
“巧合吧。”眉毛一挑,潇洒自信,说著又低头去翻阅她的公文。这是一宗麻烦的官司。男女各自有外遇,离婚好办,共有的家产难分。
“陶姑姑说,我注定要跟爱情擦身而过,除非遇见一个来讨债的人,否则这辈子可能会跟她一样,老了还是一个人。”阿珂哀叹起来,“我真羡慕汪寒……”
“茅璇”。凌虹延在公文底下发现阿珂的新闻资料,抽出那张路以麟给的照片。出於律师的多疑本能,尖锐问道:“这头金牛,你收集他的资料?什麽目的?想嫁他?还是……”
“不要冤枉我,他是我报导的新闻人物啦。”阿珂无辜地瞪大眼睛。嫁这男人?别说她没这种富贵命,就算有机会,她也要 Say no。
综合路以麟和凌虹延的说法,茅璇应该是镶金的老虎吧。陆以麟调查茅璇的资料里指出,光是今年上半年,“威原”就赚进了五千亿。
五千亿啊!她阿珂就算用八辈子也赚不了这麽多钱。嫁给这头“金老虎”可以减少两千年的奋斗呢。阿珂想,不知道谁是那个可怜的女人?老公每天忙著创造经 济奇迹,守在家里的寂寞富婆也是很可怜的。
就算可以少奋斗一万年阿珂也不要,人生不过短短的几十年,要那麽多钱干嘛。
“你什麽时候开始跑财经新闻了?”凌虹延问。
“唉,不是啦,是因为、因为……”很难说清楚耶。“唉,反正就是、就是发生了一些意外,然後就……”阿珂烦躁说著,獗獗嘴打住,她不认为凌虹延有耐性听她细说从头。
“意外?”凌虹延放下照片,眼底闪著黠光,她抄起那本“塔罗牌解析”,翻到阿珂之前看的那页,两手撑在桌面上,把书拿在空中,慢吞吞地说:“除非,一个人先放弃争取,命运才会轮到老天决定。同样的邂逅,同样的结果,可以有不同的历程。人,是可以操纵过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