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蛇魔女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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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此处是永恒的黑宿,山谷幽幽,树影幢幢,男女老少犹似影影绰绰的黑点,仿佛远古的一幅丹青,似虚似幻,似梦还真。

  很多很多大小不同的脚,匆促赶着路。在黄泉路上……赶着投胎去的人群中,有一双纤细素白的小脚,仔细看看,脚上竟泛着蛇一样的鳞光。人人都流着血,唯独她,脖子上系了一条草绳,发髻簪环均已掉落,空余乱发垂肩,她身上没有丝毫血渍,但内心却有满腔的恨。

  原来她是修练了五百年的蛇魔女,只差两百年便可幻化成仙,却倒楣的遇上奉命前往梁山剿匪的伊劭溥,误将她当成为祸人畜的蛇妖,命令六名大将围捕,活活地将她吊死在白杨树下。

  一忆及此,樊素浑身上下便是一阵疼楚。纵使玉皇特别恩准她下一世轮回可以为人,仍无法抚平她的怒火。她又没害过人!

  前面有座凉亭,人潮全涌了过去,想找个阴凉处歇脚、解渴。抬头一看,便见“孟婆亭”三个字。

  这些阴间游魂,经过各殿的审判,不管将坠人六道中的哪一道,统统必须赶到这儿喝“孟婆汤”,一人三碗,喝完了则各自慌忙投胎去。

  她恍恍惚惚,跟着走入寺内,冷眼眯向孟婆手中的木碗,咬咬牙,甩头离去。

  “樊素!”孟婆唤住她。“你的。”

  她一怔,泪珠儿潸潸落下,仇怒难消。愣愣地站立原地,不肯伸手接过木碗。

  孟婆好意劝道:

  “喝了吧!前世的恩怨爱恨,到了这儿就全盘抛诸脑后,重新做‘人’。”

  “我不要做人,我要做蛇。”她坚决地提出要求。

  “做蛇有什么好?”真搞不懂她,辛辛苦苦修练了五百年,仍不敌伊将军一根细绳,死得那么悲惨,她居然还乐得趴在地上过活?

  “做人又有什么好?阴险狡诈,凶狠暴戾,谁希罕做人?”

  说得也是,人的确比蛇要坏多了。

  “兹事体大,非我所能做主。”

  “您若愿意代小女子转达阎罗王君我的这点心愿,此大恩大德樊素将没齿难忘。”其实她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报仇。伊劭溥啊伊劭溥!若不杀你,岂能消我心头之恨?

  “这……”瞧她一脸坚决,似乎当蛇女当上瘾了。孟婆无奈,将木碗交给她。“我去去就回,记得一人三碗,你也得喝,这边的东西不许乱动,尤其是最左边的柜子。”交代完毕,她也不见踪影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

  樊索趁下一波人潮尚未前来之际,仓皇拉开左边的柜子——孽镜?

  “孽镜”乃天地阴阳二气所结合而成,万法由心而起……

  她聚精会往里瞧,企图窥出伊劭溥生生世世的因果……纷纭杂沓的人世,尽揽于镜中,宛如齿轮,辗出前尘往事,悲怆地透出丝丝神秘——

  哈!找到了!这臭男人将于二十年后生,五十年后传世,嘿嘿!到了他三十岁的时候,她又已修得百年的法力,要杀他雪耻,应是易如反掌!

  现在只要一枚续魂丹,她就可以保住原先的五百年道行,孟婆这儿一定有!

  眨眼的功夫,她已扯开所有的抽屉,总算找到那颗非常时期、非常人才能服用的非常丹药,仰头一骨碌吞了进去。

  好极!她可以回去报仇了。

  来不及看完伊劭溥下一世的演变,匆促关上柜子,奔出亭子,不管身后已火速赶回的孟婆拚命的叫喊,她使尽全部的力气,跃入红水滚滚的轮转台。

  盂婆大吃一惊,“樊素,不要!你会后悔的?”

  一个报仇心切的女人,哪听得进她的劝阻?

  轮转台上共有六个孔道,供“六道轮回”。她急不择道,随便选了一个便钻进去……于是精血灵性附于一点,时辰到了,便一一冲出紫河车……

  大伙赶著投胎去做人;而她,如愿地,依旧是条蛇,只不过她比同类幸运,与生俱来便有五百年的道行。

  而今,她迫切的想找个丛山峻岭,舒适又隐密的山洞,窝他个一百年。

  第一章

  寒夜。

  绵绵细雨飞溅。

  莫愁湖上烟雾苍茫,暗暗的天际,夹杂着枯黄落叶,今人倍觉惆怅。

  湖上一叶扁舟,斜风冷雨中,闪着一灯如豆,自狭小船舱中透了出来。小舟上伫立着一名昂藏七尺的男子,无视霏霏风雨……

  暗淡如墨的夜,瞧不清他的模样,觑着幽微的湖面反光,仅见他满脸虬髯,萧索的面容,兀自对着一湖秋水轻叹。

  又是个没有明月的仲秋。

  五年了吧?岁月递嬗匆匆又过五载,他对她的思念,却日复一日,未曾稍减。

  湖畔的山腰上有一座枯冢,那是他亡妻幽居的地方。每年仲秋,他照例要来这儿吊念她,追忆他们共同有过的美好时光。

  他的妻子叫擎红绢,生得风华绝代,可惜红颜早殇。那年他才二十五岁,正当少壮健能,俊逸飞扬,是众多名嫒千金倾心的对象。然人家不嫌他曾有过妻室,他却嫌弃人家,比不过红绡娇美柔情,宁愿寻花问柳,流连青楼艳妓,也不肯再提婚事。

  他这种一意孤行的糟糕作为,急坏了伊家一堆白发苍苍的长老们。谁叫他是伊家的独子独孙。

  他可以不要妻妾,他们可不能没有孙子抱。为此,一场热闹纷乱的“择媛”大行动,于焉展开。

  ◇ ◇ ◇

  怀阳县郊,一户贫寒的人家,里头住着一个凶悍的婆娘和一个没啥骨气的鲁汉,外加一名好似投错胎的美貌女子。

  三人合凑了一个哥哥、一个嫂嫂,另一个当然是娇柔可人又无辜的小姑喽!

  “别哭了行不行?叫你去嫁人,又不是去送死。犯得着哭得那么伤心吗?”大嫂叫桂花,易门人氏。自从上个月十五在市集上,听伊家的长工阿贵提起伊彦阳将要续弦,她就忙着到处央人帮她家小姑子玲画相,好送去参加遴选。

  今几个伊家长老派人来通知,子玲已获得面试的机会,要她明日申时到伊家一趟。

  这原本是天大的喜讯,谁知子玲一听,竟呜呜咽咽地哭了一个晚上,真是气死人!

  “嫁给伊彦阳以后,你就可以飞上枝头作凤凰,锦衣玉食不说,光那片庄园和数不清的奴婢丫鬟,就够你笑得合不拢嘴,你还哭!你脑袋瓜子是浆糊做的啊?我苦口婆心劝了你大半天,你就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没见过那么死脑筋的,桂花狠狠瞪了她一眼。

  “他有钱是他家的事,我才不希罕!”子玲拉下脸来,坚持反对到底。

  “是,你了不起。”桂花用手肘撞了一下整晚支颐老不吭气的丈夫,示意他加入游说行列。“你慧眼独具,品味高尚,好爱长工不爱老爷。”

  通天下的人都知道,子玲和阿贵要好得如胶似蒙。瞎子都看不上的货色,她竟然巴着不肯放,中邪了也不是这样。

  “长工也是人呀!阿贵有骨气,我有信心他将来一定能够出人头地,风风光光把我娶回家。”她说得一派天真,两翦熠熠生辉的眸子,闪烁着无邪的光芒。

  “是呀!等到那一天他就不止把你出卖给自家老爷,而是将你推入火坑,还让你帮他数钞票呢。”这世界没见过这么笨的人,负心汉和多情郎都分不清。

  桂花火大的,又撞了一下丈夫。

  她丈夫叫武龙,名字和个性完全不搭轧。怯怯懦懦睐她一眼,嘴巴开了又合,顿了顿,重新摆回原来的姿势。

  “嫂子这话从何说起?阿贵怎么会把我出卖给他家主子?”她还记得前天见面,阿贵犹猛拍胸脯保证,有朝一日,他一定会回来娶她。

  谁不想娶她?子玲的美是百里挑一的。若非她死心眼,硬是看上阿贵的穷和他那满口腻不死人不要钱的甜言蜜语,早被她大嫂嫁十七、八次了。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知道伊彦阳要续弦的?就连你的画相都是阿贵帮忙拿给伊家长老的。丫头啊!把眼睛睁亮点——”

  她一句话没说完,武龙“砰——”一声地拍桌站起,怒道:

  “那阿贵不是人!”说完迳自走入房里,倒头便睡。

  “喂。你……”唉!算了,平常再怎么激他,他也放不出个屁来,今晚愿意开口撂下这六字真言,已经很难为他了。

  “我不信,阿贵他不是那种人,他不是,他不是!”子玲激动地捂住脸抽泣着。

  “欺!光哭就会饱是不是?不信你就亲自去问阿贵嘛!否则随便找个伊家的人问也可以,反正这事瞒不了人,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呵!我困了,你也早点睡吧。”

  她哪睡得着?

  这些话对她来讲,形同青天霹雳,不行!她要去找个人问清楚。

  子玲匆匆拎了一件外衣披上,即从后门蹑手蹑脚溜出去,一路往她从小的死党彩绢家走。她不想去质问阿贵,如果他真如大嫂所言,会为了贪图钱财不惜牺牲她,那么,就算问了他,他也不会说实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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