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穆天毅已经可以肯定,夙震孝的心结是那句「尤其……」后,说不出口的言语;想来该是车祸所造成的,而且不是外在形体上的,更甚者是有损男性自尊的伤害。
月泠先瞪穆天毅一眼,才将怒视的目光转向夙震孝,怏怏地将骂人的话全部咽回去。「你不负责任地一躲就是两年,你可以不记挂朋友,难道就没想过朋友会担心,牵挂你吗?」月泠还清楚的记得,那段时日雨臻天天愁苦满面,曜风火气旺盛,脾气暴躁,随时像似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
「那段时间我过着自我放逐的日子,成日里浑浑噩噩、没有天地、没有时间更没有自我。」
「记得曜风能找到你,是因为那桩很轰动的案子,你是唯一坚持到底的律师,从此你就走上刑事案的路子。那你又是如何振作起来的?」
「因为同病相怜吧!或者因为我真的能了解他心底的感受,那种天地之大却无处容身的悲哀,我在他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当时的我一无所有,浅薄的所学是我最后唯一剩下可以帮助他的东西,终于案子获胜,看起来是我救了他,事实上却是他救活了我,让我重新像一个人,一个有心有血有泪的人。」
「有意思,你既是重生,为什么不早些回来,难道真的是贪图那些高薪和美女?」
「『美人』哈!谁能比得上我心中的她。」夙震孝无声地讪笑,「我不敢回来,一想到要紧记礼数,就没有勇气面对她;因为我无法确定,当自己见到她时能不能控制住不逾矩、不出糗,不使众人都尴尬。所以我逃避在异地,那么她永远都是属于我的。」
「鸵鸟心态,最后还不是被曜风逼回来了。」月泠总免不了想刺激他一下。
「不,你错了。那不是逼迫,而是践约,曜风岂是施恩望报的人,我若心怀亏欠而回来帮他,他早把我踹回美国了。我们原就有约在先,所以促使我归来的是我和他共创未来的承诺。」
「男人之间毕竟不一样,一句承诺生死不忘相践,对女人的承诺只怕还没转身就已忘记了。」
丁月泠一句话换来在场的男士两声抗议,穆天毅只是对她笑着一声,「嗯!……」
夙震孝却转身坐回沙发上,很不以为然的瞪着她,「哼!凡事都有两面,怎么可以以偏慨全。」
「我才没冤枉你,你不就是只重视和曜风的约定,根本漠视雨臻,算算日子,你回来几年了,他们都已经离婚两三年,你到底想过娶她没有?」
「我当然想娶她,但是我不能呀!我希望她得到幸福,却又自私的不舍得放她走;取舍之间一晃两三年,你以为我很好受吗?」
「想娶她就求婚,说什么能不能,全是推托、敷衍之词。」
「妳不懂,不能就是不能。」
「我是不懂,也不想懂。」话声中月泠突然离开沙发,走向卧室,临近门才对夙震孝假意一笑,「我去叫醒雨臻,你自己对她解释好了。」
夙震孝没来得及唤住丁月泠,因为穆天毅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正拉着他的手腕把着脉,脱不开穆天毅的手,他无力地沉入椅子里。
几分钟后,穆天毅放开夙震孝的手腕,走向房间和门内的丁月泠低声说话,没一会儿,月泠抓着车钥匙回到客厅。
盯着夙震孝,月泠故意装出严厉的表情,「雨臻已经醒了,你好好的和她谈谈,我和穆天毅这就出去,房子让你们自由使用,只要别将它拆了都无妨。」
「你们俩要去哪里?离天亮还早呢!」
「夙兄,尽可放心,再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我们绝对有地方可以打发的,你还是操心自己吧!」穆天毅和丁月泠相偕离去,门轻声阖上,空荡的屋里一下子冷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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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留下来看热闹,你非不肯,这下子惨了吧!明明快天亮了,才下起大雨,老天爷实在讨厌。」
让出房子的丁月泠和穆天毅,原想趁着天将破晓,出来练练身手,活动筋骨,结果车才开到沙滩边,滂沱大雨哗啦啦地下,雨势倾盆,放眼望去,整片沙滩空旷无物,连个遮雨躲雨的地方都没有,丁月泠忍不住对穆天毅抱怨起来。
「你那间小窝,就那么一点大,他们要谈论私事,我们留在屋里只会妨碍,不怕惹人嫌吗?」
「机会难得耶!偏偏你要出来,这下不但精采的没瞧见到,现在连个可以栖身的地方也没有,被困在这小车里动弹不得,怎么会有趣嘛!」
仿佛应验月泠的抱怨一般,天际突然划过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分割黑沉沉的夜空,紧接着,阵阵雷鸣,轰隆隆地回荡在四周。在另一记巨雷响声中,落得更密的雨势,让车窗外的景物变得模糊一片,甚至于近得如沙滩外的海面,她都看不清楚,只能听见汹涌时海浪声和浪打海岸的碎溅声,更别提远在水面外的观音山,更是看不见了。
紧连不断的雷声,听得月泠心惊。这情景仿若当初,天气毫无预兆的变坏,莫名其妙地穆天毅出现在她的眼前。月泠惊悸地转头望向变得沉默的穆天毅,害怕他会像突然出现般的忽然消失不见。
穆天毅人虽然还坐在车里,但是专注的眼神凝望着远处,一缕心思早巳飘远。
看着仿如失魂的穆天毅,丁月泠只想投身抱紧他,唯恐一不留神就会失去他,念头在她的脑中蠢蠢欲动,穆天毅却在她还没有行动之前,无声地打开车门,丁月泠不加思索地伸手拉他,却只抓到一把空气,看着他冲入雨中,月泠也迅速地冲出车外,顾不得大雨一淋就湿透全身,她张口大声呼唤,叫声在雷雨呼啸中吹散了,只能无力地睁眼看着他闪身飞掠,轻身曼妙的越过水面,消失在迷蒙雨幕深处。
凄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月泠身上,她不知道自己在雨中站了多久,感觉上好像过了一世纪,也或许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月泠根本不在乎,因为她全部的意识都集中在等待穆天毅回来,她忘了伞,忘了进车子里躲雨,只是专注地盯着雨幕,担心的等着。
「你发什么呆呀!干什么站在车子外面淋雨,会生病的。」穆天毅纳闷地将傻傻地站在雨中的月泠抱进车里。
丁月泠楞楞地任由穆天毅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和衣服上的雨水,对他的问话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痴痴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出穆天毅已经回到她眼前,突然月泠没头没脑地问:「你没有回去呀?」
「你在说什么?还好吧!」穆天毅虽然将车里的暖气开到最大,还是看到月泠冷得发抖,「看你淋得这么湿,是该回家去,看来避免不了,非要打扰屋里的那一对了。」
「没事、没事。」月泠明着一副唯恐穆天毅不信的大声声明,暗地里却偷偷地嘀咕,「你没回去我就没事。」
月泠嘀咕的声音虽然说得很轻,偏偏穆天毅的耳力超级灵敏,他对一句没来由的问话,或许不觉得奇怪,但是同样的话说两次,再笨的人也该懂了,何况穆天毅还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再看丁月泠那一身湿,他马上懂了她为什么会宁愿站在车外被雨淋,也不肯待在车里等。
他疼惜地轻抚着了月泠的头,看着她湿淋淋的样子,像一只落水的小老鼠,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使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展露无遗。
月泠顺着穆天毅欣赏的目光,发现自己的惨状,她含羞的脸上藏不住飞红,娇羞地轻啐一句「讨厌」,撒娇的意韵浓过指责,随手抢走穆天毅手上半湿的毛巾围住自己。
望着他只有微湿的衣服,月泠不甘心地叹气:「唉!我们在雨里待得一样久,你居然干干净净的,我却狼狈得像落汤鸡,真不公--」月泠的抱怨被连着来的喷嚏打断,捂着嘴无奈地一瞪穆天毅。
「各人功力不相同,怎么能怪我呢?」穆天毅一面无辜地说着,一面解着衣扣。
「你想做什么?」
「把这件干的上衣换给你,湿衣服再穿下去,不着凉也难了。」
「不要。」
「那没法子,只好回家打扰那一对了,开车吧!」
月泠将车开上马路,却不是回家的方向,边想着,老天爷真是捉弄人,才那么一会儿雨就停了,而自己却是一身惨兮兮,回家非被取笑个半死,才不要那么笨呢?
「丫头,这不是回家的方向,你要上哪里去呀!带着两个黑眼圈、又染上风寒,这副德行直接去彩排,恐怕躲不过彭老板一顿数落唷!」
「你少在一旁幸灾乐祸,要不是你莫名其妙的冲出去吓我,我也不会这么凄惨。」
「相信我!没事不要自己吓自己,何况我突然离开一会的情形也不是初次,从来也没有见你担心过,为啥此番如此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