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武侠小说是个好开始。月泠拿起她方才进门时,穆天毅正在看的书。「你看了这本书有什么感觉。」
「一个假多于真的故事,离事实遥远。看得人非常无聊。」他一副不以为然的。
「你觉不觉得这书与你原来的书册大不相同。」月泠翻动书页,打开到版权登记的那一页递给他。他把书仔细的看过,纸张不对、字迹整齐的非用手书写、更不是用线装订的,月泠特别翻开的那一页上,清楚的写着,他从没有听过的年号。
「这代表什么意思?」他不解地问。
「这是我们现在的国号和年代。现在是二十世纪末,据你说的明朝已经过去三百五十年了。」
不对。寒气正从心底冒起,他仿佛遇着火般地抛下书。他告诉自己,一定有错,但他的嘴干如棉花。他还活着,他确定。肩膀上的伤口,更证明他才刚结束那场混战。但是为什么一摔之间,他居然失去了三百五十年的时光。
月泠看着他不相信的表情,按下电视机的开关。当电视萤幕瞬间产生画面及从音箱发出声音的同时,她也看到穆天毅惊讶无比的反应。只一剎那,穆天毅又表现出清晨初见到电视画面时那种聚精会神,冷漠的状态。大有小说里描写的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什么鬼东西?」他低吼着。全身蓄满精力眼睛定定的直盯住萤幕。「这些小人为何被困在这个小箱里呢?」
穆天毅打抱不平的性格正在发作,月泠可以看出他并非故意装出来开玩笑的。理智和直觉都在告诉她该相信他。在月泠内心深处,她竟然有种感觉认为穆天毅所说有关他的一切根本是事实,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虽然她的理智警告她不可能,感情上她又渴望着相信。
「并没有人被困在箱子里面。」她慢慢地回答。
穆天毅迷惑的看着她,「那为什么会--?」
他停住自己的问话,又将目光转回萤幕上。「那么我为什么可以看到他们呢?那东西是啥?为什么没有马在拉也会动?」月泠听到问话也将视线转往萤幕,画面上正好是一部汽车的广告。「那是车子,现代人的交通工具。功能与你们骑乘的马车相同。」
「怎么可能?」他大大的不相信。月泠也不解释,暗地里决定晚上带他开车出去见识见识。他不罢休地又问电视的人从哪里来。
好问题。他们到底是怎么来的?月泠被这个问题给问倒了。告诉他电视台和电波传送的原理,只怕说至天黑也说不清楚,还不如操作给他看。「我无法解释其中缘由,但是你等一会儿,就可以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
不理会他的好奇,月泠跑上阁楼上面的工作室,拿下摄录放影机。装好空白带,将它架在面对着穆天毅的电视机上面。「这东西可以代替我回答你那许多的疑问。」
「你为什么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环顾室内充满不知名的物品,又望向她无解的表情,真的不确定是谁带给谁的困扰多。月泠不想解释,又不放心放他离开。在这个功利又暴力的社会里,他如何生存?月泠愈想愈担心。
「为什么你用那种眼光看我?」他看着正陷入沉思中的月泠,「你怎会如此担忧却又如此美丽呢?」
听到穆天毅的问话,第一个涌上月泠心头的想法竟是,他真的认为她很美丽吗?但是这是个荒谬的念头,她马上将这个想法抹去,此时、此地他是否认为她很具吸引力,对厘清这整件事情并不相干呀!
可是,月泠对于穆天毅在这种不适当的时候,又说着似真似假的恭维话仍然有着一阵悸动。
月泠好笑地甩了甩头,试图甩掉这些不平常的反应。她极力地维持自己正常的语调,「第一,我不认为我漂亮,我甚至还没有你来得好看。」月泠的话换来穆天毅大大的不赞同。她不让他反驳马上接着又说,「第二,如果你认为我用担心的眼神看你,那是因为我正尝试着找出能让你接受事实真相,又不会惊吓到你的方法。」
这次穆天毅脸上的表情岂只是不赞同,简直像是受到侮辱。他抬起头望着她,「如果姑娘不愿相信,在下并不勉强你接受。但是事实只有一个,我却不愿让你把我当做骗子或是懦夫。」坚定又冷漠的口气,充满敌意。
月泠感受到他的气愤,也无奈于自己的一时失言伤人。
「我没有。」她不平地抗议着,前一秒钟她几乎被他迷人的眼神融化,但是后一抄钟却让她的心由炽热变成冰冷。
「你就是有这个意思!」穆天毅冷冷的笑声,叫月泠心寒。他如今不再像是那夜无助的模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帮他。「你一直认为我不只是个疯子,还是个道地的骗子,是吗?」穆天毅刻薄的指责着她。
「不,不是的。你不可以冤枉我,我真的相信你,我也真心的想要帮你。」月泠着急的解释着。她体认到自己说的话出自心底,真的完完全全相信着他。她不懂自己为什么受不了穆天毅的误会,她对男人不是一向尽其在我,评断任人吗?他有什么好,有什什么特别?又为何是他,而不是别人呢?
穆天毅看着她着急的解释,泪水不自觉的蕴在她的眼中。他讶异于自己的失常,难道是这个异常的环境使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和宽容吗?望着委屈的她,心底有着怜惜和歉意。他收起怒意,放低自己的声音。「很失礼,在下不该曲解姑娘的好意。这里与姑娘赔礼。」穆天毅不但嘴里说着,还双手一揖。
见他一身现代服饰,却满口古语,老式动作。月泠噗哧地笑了。
穆天毅望着她的泪眼笑颜,心里的怜爱更加几分。「太好了,雨过天青。你的泪珠儿可要我与你抹去?」
月泠根本没发现自己眼眶里已蓄满泪,闻言羞意满面地抬手擦去。气氛在一羞一笑里变得轻松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穆天毅不解地说着。
又是一个难题,月泠无可奈何的摊摊手,「你要我如何回答你呢?」她叹气着,「我真的和你一样,什么也不知道啊!」穆天毅正想开口说话,但是月泠马上摇头阻止他,「我的意思绝对不是认为你是骗子或是故意假装戏弄我。」月泠深深吸了口气,让笑意显露脸上。「我和你一样啊!穆天毅,就像我事先声明的一样,我们都不是骗子。」
不想再起争执,月泠站起身将架在电视机上的摄录放影机停下录影,录好的带子在电视机里播放着,开动的机器精确地将方才两人的争执,忠实地重现。
月泠看着穆天毅惊讶的脸上变换着无数的表情,不想打扰他,转身去整理因为他试剑而破碎的花瓶和洒落了一地的水跟花。早上的阳光在争吵里已爬过屋顶,是做午餐的时刻了。她不想吃,相信穆天毅也没有吃的欲望。这可怕的谜团搅乱了两个人的生活步调。在厨房里沏杯上好的茶,月泠想。这应该有助于安抚穆天毅紧张的神经吧。
沙发上他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视萤幕看,走上前她将电源关掉。
「好神奇,你怎么做到的。」穆天毅好奇地问。
月泠不想解释,只把熟茶端给他。「我无法解释它,就像我无法解释你的出现。」
穆天毅叹气的接过茶杯。热腾腾的水气萦绕杯口,迷迷朦蒙的看不清月泠的脸,就像这一堆理不清的谜团。「姑娘,能否请你将救到在下那晚的情景,详述一次呢?然后我们一起来寻求谜底,好吗?」
月泠想着。这是个好现象吧。穆天毅既然想了解经过,是不是表示他不再坚持自己的论点,愿意试着接受既成的事实呢?她开始一点一滴的仔细描述大雨夜里的事故,从她如何在公路上差点撞上他,一直说到将他接回家里,以为他是个出事的演员为止。连一小丁点的细节也不敢遗落。穆天毅面无表情地倾听着,只有那双眼睛流露出专注的眼神,紧张忙碌的一夜,在月泠温柔的声音里,娓娓述说着。
短短的细述过程中,穆天毅没有一句问话,他脑中的思绪混乱,心中的惊讶似浪潮般起状不断。事实在她坦白,直接的述说里显露。太糟糕,他麻木地想,疯了的人原来不是丁月泠。
「穆天毅?」看到他的脸色,月泠靠近他的身边蹲着。「你的脸白得像纸。」
「我……」穆天毅张口,却发现嘴里干涩地发不出声音来。端起手中已经变冷的那杯茶,一口气灌了下去。「我没事。」他抬起头,眼神灰涩的了无光彩。他盯着她关心的面容歉然地说,「对不起。」
「唔唔,别说了。」月泠轻轻的把茶杯从他紧握住的双手中拿走,担心他一时失控捏碎茶杯伤了手。「我了解,事实的真相确实很无奈;但是你应该庆幸自己还好端端的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