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只想偷瞧唐净一眼的华萌,一瞥过眼来,第一眼接触到的却是如凶神恶煞般的方瑜,吓得她连忙低下头去,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只要把她浓密的毛发大刀阔斧修整,将那身洗得发白的衣裳换掉,她就符合他所要的外型。剩下的就是内在的重整、自信心的建立……唐净的脑海里已经有了完美的雏形,只剩下动手实行,他忍不住站起身来,心里有一股冲动,想立刻见到她的改变。
他真的一点都没把她说的话听进去?方瑜气得快哭出来了。她刚在他耳旁说了一大串,又摩又蹭的,他却无动于衷,眼睛直盯著华萌,脑子不知神游到何处去了。
那个丑女有什么好的?干嘛一直盯著她?她不过是个贱杂种、私生子,她母亲是破坏家庭的第三者……方瑜脑中灵光一闪。她要将事实说出来,让唐净从此以后鄙视华萌到底,再也不会用这种奇特的眼神看著她!
「我告诉你,她为什么七岁就来我们家。」此话一出,成功的煞住了唐净差点冲出去的腿。
「为什么?」
「可是你得答应我,陪人家去挑选适合人家的珠宝。」方瑜嗓音又娇又柔,瞬间让唐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全站起来摇旗。
唐净眼神微黯,唇边的笑却将方瑜整个人的心魂再度拉走,「好,那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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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好庭院,收拾剪刀跟残枝断叶时,华萌看见方瑜心情愉快的挽著唐净走出来。
「我要跟唐净去买东西。」她不用向一个「女佣」报告她的去处,方瑜这么做纯粹是为了炫耀。
「路上小心。」华萌恭谨的一弯身。
「我陪她去挑个首饰。」唐净脸上的笑容很浅,但没有不耐烦。
「Bye-Bye!」方瑜挥了挥手,骄傲的昂著脖子离去。
看样子,方瑜总算掳获唐净的心了。也好,这样她就不会再找她麻烦了吧!
低身将地上的垃圾全扫进垃圾袋,突然肩上被轻轻的一拍,她诧异的抬起头来,看到的仍是唐净温暖的笑。
「我知道你并不是女佣了。」他捏了捏让他好想咬上两口的水蜜桃脸颊,「等我回来再跟你谈。」说完,他轻快的迈开步伐,走向暗暗瞪著华萌的方瑜。
他的话莫名其妙,听得她一头雾水。
「怪人。」未把他那句话放在心上的她,收拾完垃圾,骑著脚踏车往花店的方向前进。
方先生是大医院的院长,而方太太同样也有个人诊所,两夫妇都十分热衷工作,但为免家庭关系因此生疏,所以他们不管再忙,一定会回家吃晚饭,晚上十二点以前,不准有人在外逗留,包括独生女方瑜。
事实上,这项不成文的约定,是华萌进入方家之后才开始的。
方太太为防方先生又在外面金屋藏娇,干脆订下这项约定,杜绝他打野食的可能。
方先生会成为院长,全靠方太太的父亲一手提携,顾忌著方太太,理亏在先的方先生只好乖乖遵守,这其中最为反对的当然是方瑜。不过她总有办法应付过去,最常见的方法就是叫华萌在她床上假装,而她本人其实早在外面玩疯了 。
方家的餐桌上一定会有瓶插满艳丽玫瑰的花瓶,而且上面的刺绝对没有摘除。那也是方太太为了刺激先生,提醒他,华萌的存在就是枝上的刺。他摘取野玫瑰,却也留了满手伤。
昨晚买回来的花束因为翻车之故,有一些已经受伤了,是唐净的技巧好,利用陪衬的卡斯比亚蒙混过去。
可瞒得了昨晚,可不见得躲得过今晚,而且今天绝对不能再让唐净帮她插花,所以华萌得再到花店去购买新的花束才行。
在街上绕了一会儿,华萌才寻找到可以让她将脚踏车跟街灯绑在一起的停车空位,那个地方离花店有些距离,她得自行走过去才行。
这里是她几乎每天都必须经过的商店街,她习惯性的边走边看著商店街的商品橱窗,看著玻璃上映著的灰色身影。
如果母亲不是那么倔,不那么忍气吞声、只敢恨在心里、怨在心里,那她是否不会因此抑郁而终,就会陪著她长大?而她又是否会因此过得好一点?
所有的问题答案都是无解,她能做的只有接受现实,屈服于她的命运,低声下气的侍奉方家一家人,任他们差遗。而这样是否胜过只会以哭泣,酒精麻醉自己的母亲?
至少她好好的活著,即使活得没有自尊……
第四章
眼帘突然跳进熟悉的身影,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竟是方瑜拉著唐净从珠宝店走出来,两个人站在店门前,似乎在商量著下一个目标。
一看到他们两人,她不知怎地,第一个想法就是躲,于是她转身躲进一旁的巷子里,却差点撞著了人。
「对不起!」她慌慌道歉。
「没有关系。」被撞著的是饰品摊的老板,一手拿著闪闪发光的物体,另一手则拿著棉花,将坐在椅子上的女孩耳垂揉得红透。
华萌好奇的看著他们的举止,在老板将手上的耳饰,俐落的穿进女孩耳垂时,华萌胸口立即一阵紧缩。
不痛吗?她看得都为女孩疼了。
但看女孩泰然自若的模样,她想应该是没大碍吧!故又站到一旁,仔细的看著老板以同样的方法,穿过另一只耳垂。
「想不想穿耳洞?」年轻老板笑看华萌平滑无瑕的耳垂,「你的耳朵很漂亮,穿耳洞戴耳环一定更好看。」
真的吗?这是第二个人说她耳朵漂亮的。想起与方瑜手挽著手,状似亲匿的唐净,她胸口有一丝微酸。
很少有人对她说话好声好语,所以当唐净对其他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却总是关心著她时,让她不免产生绮念。明知那是不可能的,明知是她想太多了,他并没有对她与众不同,而是跟其他方家人比起来,他温和而友善,所以她才会误会了。
善于察言观色的老板,察觉了华萌眼中的一抹抑郁,立刻说服她道:「穿耳洞可以改运喔,不好的运气会变好,想不想试试?」
穿耳洞可以把不好的运气变好!?华萌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她只要少买几朵玫瑰就可以穿耳洞……可这是偷窃啊!
她身上从没有属于自己的半毛钱,方家从不曾给她任何零用钱,即使是三百块的耳环,她也无力购买。
「花一点点钱就可以得到快乐,何乐而不为呢?」老板见她犹豫不决,连忙再推她一把。
快乐……听起来是那 的遥不可及……迟疑了一会,她咬牙点了头。
第一次穿耳洞,华萌紧张的全身紧绷,她坐在适才女孩子坐的椅上,感觉一阵强烈酒精味扑鼻而来,她闭紧著呼吸,全神贯注等待耳针往耳垂刺入的一刹那。
「你不用那么紧张,」老板笑道:「不会痛的,不信你问刚才穿耳洞的女生。」
华萌眼瞟往正在摊子上翻看耳饰的女孩,怯生生的开口:「你穿耳洞的时候……呃?」一阵轻微刺痛感突地传来。
还没问呢,老板已经手脚俐落的穿好一边耳垂。
「怎样?」老板洋洋得意,「我说不痛吧!」
说完全不痛是假的!只是没有想像中那么可怕,就像被蚊子盯了一下一般。这样的疼,她可以忍得。
华萌点点头,紧张的神经获得纾解。
「再来穿另一边。」说著,老板将沾满酒精的棉花凑上另一边的平滑耳垂,略略用力的揉著。
「天啊!」拔尖嗓音蓦地传入耳里,华萌慌张地一抬头,看见了方瑜难以置信的张大嘴,拍拍身后正在挑拣摊贩上耳饰的唐净,「你看她在做什么!在穿耳洞耶!」她夸张的嗓音,好似华萌做了什么天大糗事一般。
好奇的眼光纷纷射来,连旁边逛街的人都被方瑜的呼喊给引去了注意力。
成为众人目光焦距的华萌脸红如煮熟虾子,恨不得找个洞钻。
「你头太低了,我对不准。」老板硬将华萌的下巴抬起。
这一抬,刚好和一个好奇的视线对上。
「谁?」唐净好奇方瑜话中的主角,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在与华萌四眼相对的一刹那,惊讶的瞪大了眼,「你……穿耳洞?」他诧异的打量著四周环境。
「很好笑喔?」方瑜口里啧啧出声,眼里闪著蔑视。
唐净猛地将老板的两手抓起,「你没有做任何消毒,也没有敏感测试,就帮她穿耳洞?」他完全是责备的语气。
「谁说我没有消毒的?」老板抓过一瓶消毒酒精,「不然你以为这是什么?」
「浓度多少?」
「呃……」老板忙拿起酒精观看瓶上的说明。
连浓度都不知道,还敢拿来当消毒用具?唐净一副快被气死的模样,「你帮她穿的是什么金属?」
「银饰啊!」
「纯银的吗?」
「镀……银的。」
「你怎么知道她对合金材质不会过敏?如果因过敏而发炎、溃烂或留下 Keloid,你怎么赔她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