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别说了!”策野低喊。小聿每说一句,他的心就痛一下。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只要告诉我她会不会好就行了。”
“死不了的,只不过要完全复原,需要好一段时间的休养。”
“能复原就好了,能复原就好了……”
三天来,他几乎不眠不休地照顾乔棉,所有能做的他全都做了,并且随时注意帐篷内的温度,不让气温剧烈的变化影响她。可是已经三天了,她有时梦叹、有时发抖,但始终没有醒过来。策野握着她的手,感到既疲倦又焦急,她为什么还不醒?
“小聿,她已经昏迷三天了,为什么还没醒?这算正常吗!”
“她的内外伤都已在复原当中,体温也恢复正常,应该醒了才对,可能是她的潜意识压抑着不让自己醒来。”
“她不想醒?那怎么办?”
“唤起她的求生意志。根据我的资料中所记载的医学报告分析,不断地跟病人说话可以收到这方面的效果,但并非百分之百。”
“天意,我是大哥啊,你醒醒好吗?别害怕,我就在你身边保护着你,你再也不会被打了,你很安全。我可以理解你为何不愿醒来,每日不断加在你身上的恐惧与折磨一定令你痛苦万分,你是个勇敢的女孩子,是我此生所见过最令人敬佩的,求求你再勇敢一点,醒来吧!就算是为了我,别让我遗憾一辈子,天意……”他说着不禁哽咽。
深吸一口气,让情绪稍微稳定些,他才又继续说道:“你记得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一切吗!多么开心呀!天意,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呢,等你好了以后,我带你去长安,去洛阳,去走遍古中国大大小小的地方,吃尽各地传统的佳肴美味,玩腻了这个时代我们就换个时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多么喜爱你的陪伴?你喜欢去哪里都无所谓,天涯海角我都陪你……”
策野说了许多话,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那种想保护她一辈子的念头强烈得令他自己也感到震惊,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有这种感觉的,或许是打从两人一见面就有了吧。他喃喃地诉说着许多事,两天下来他说的话几乎比两个月所说的话还多,直到他都累了,才倦极地沉沉睡去……
乔棉觉得自己作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似纷乱得毫无章法,时而痛苦、时而欢欣,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她仿佛一直听到策野的声音,但却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她日日夜夜盼着他来救她,他来了吗?循着声音来处走去,走了好久、好累,突然间那声音没了,她慌了,等着声音再度响起,可是她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
她想起自己忍受了多少痛苦为的是什么?全是为了想活下去!她不能放弃、不能输!想到这里,她开始奔跑起来,突然间跟前出现一道强光,而她被那道光吸了进去。
前面模糊的影像逐渐清晰,随即她感觉到全身细胞在向她叫嚣、抗议似的发出疼痛的讯息。她觉得好渴,忍不住呻吟着,“水……水……”
策野立即由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惊醒。天意在说话!太好了!她醒了。他立即拿水来湿润她干燥的唇瓣,不敢一下子让她喝得太猛,免得反而伤到身体。
“天意,你终于醒了。”待她慢慢喝完水后,策野眉飞色舞地笑道:“真是谢天谢地,我都快担心死了。”
乔棉让他扶靠在他怀里,看着他的黑眼圈和一脸的担心及忧虑,她突然热泪盈眶,心里有感动也有自责。
“大哥,对不起……”
“傻瓜!”策野胸口紧得几乎无法呼吸,动容道:“说什么傻话!一切都是我的错。”
乔棉绽出一抹微笑,虽在病中仍是笑得那么娇媚,看得策野几乎痴了。“傻瓜说的自然是傻话,而且大哥说的话也比我聪明不了多少。”
策野也不禁笑了,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那就别再说对不起,也别再说谁对谁错了。”
“或许这一切都是无意吧!”两人相视一笑。乔棉接着问:“我昏迷多久了?”
“五天了吧,我也搞不清楚。”
五天!那他岂不是不眠不休地也在床边照顾了她那么久,她心里好生感动又有些心疼,忍不住瞧着他憔悴的脸庞道:“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她那柔情似水的模样让他不饮也醉,为什么他从来没注意到她这一面?
“我拜托你好好地睡一觉,我可不要你这特别护士为了照顾我而累垮了,我对服务品质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遵命。”他笑道。那种体贴、温馨的感觉,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办到。
这回,乔棉从梦中苏醒后竟不见策野,一颗心突然慌了起来。她勉强爬下床,举目四顾,还是不见策野踪影。她想出去看看,可是下意识里仍有些恐惧,只好回床上坐着等他,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愈来愈焦躁不安。以往她只要一醒来就可以看到他在身旁,令她觉得很有安全感,这会儿他究竟到哪儿去了?
“你醒啦?”策野掀开帐幕走进来,带进一闪即逝的光亮。
乔棉霍地抬起头,双眼紧盯着他,不知怎地,泪水竟不受控制地滑下脸庞。
笑容僵在他脸上,他立刻快步走过去,慌道:“怎么啦?哪里痛吗?”
乔棉摇摇头,哽咽道:“我以为……你的出现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你就消失不见了。”策野心疼地搂她人怀,心里咒骂安则告千千万万回。“不会的,我不就在这儿吗?刚才霍玲来请我去替人看病,我不好意思不去。”
策野难得这么温柔,以前他对她虽然很好,可是从不曾这么待她,而这难得的温柔却今她泪水流得更多,想止都止不住,索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前放声大哭,将长久以来积压的泪水一次宣泄出来。从小时候觉得爸爸不爱她开始,她总是告诉自己要坚强,宁死不流泪!但这时候她却无法再压抑了。
策野只是抱着她,随她去哭,他知道她需要好好发泄,她肚子里吞了太多委屈,他虽然没问过,却能感受得到。待她哭声渐歇,只剩些微的啜泣,他才捧起她的脸笑道:“哭够啦?水龙头。”
乔棉脸一红,“人家以前是不哭的,都是你啦!还笑我!”她捶了他胸膛一下。
“说真的,我很高兴你哭了,老是拿笑容来掩饰伤痛,当作什么事都没有,那可不是个好习惯。”
他的话重重击在她心上,她不习惯让人瞧得这么透彻,可是这些话由他口中说出来,竟让她觉得温馨而非不自在。她再度将头埋进他怀中,不好意思自是难免,好像自己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似的。
“你什么时候当上大夫了?连我都不知道你会治病。”她转移话题。
“我是不会,小聿会就行了。要不是为了找你,我是不会出此下策的。”
乔棉笑了起来,“你怕会改变历史?别担心,在这些为政者眼中,黎民百姓比蝼蚁强不了多少,就算有影响也不大。”
两人默契十足,一个说了上文,另一个就知道下文。
“可是我还间接杀死了一个克烈部落的领主。”策野叹道。
“哦?怎么回事?”
“那叫吕利广的领主趁受降典礼之后意图强奸霍玲,正好被我撞见,我不能视而不见,制伏他之后,他却被霍玲所杀。若不是我半途出现,事情可能完全改观了。”
乔棉沉默半晌,没想到吕利广那混蛋竟已死了。
“你用不着感叹,若不是那混帐东西跟安则告说我是大宋天子派来的使者,我也不会被抓来吃这么多苦头,差点变成‘死者’了。”
“难怪那王八蛋死前会跟我说那些话,早知如此,我当时真该多捅他几刀才是。”策野怒道。
乔棉听他这么说,反而笑了出来。“算了,人死了就算了,免得我找他报仇。”
“告诉我,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身上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我全忘了。”在策野逼视的目光下,乔棉只好笑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净想着它干嘛?我不想让自己难过痛苦,也不想博人同情,说它何用?”说到这里她住了口,狐疑地瞅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
被她这么一问,他不期然地红了睑,但旋即恢复正常,耸耸肩道:“小聿说的。”
“然后呢。”没这么简单,否则他才不会脸红。
策野没想到她会追问,神态竟有些不安。“呃,你知道,你昏迷不醒,我只好亲自帮你擦澡换药啦。”
“天啊!”她低吟,脸埋进双掌中,不好意思抬起来。果然……她干嘛没事追问这些,不知道就算了嘛!
见她这反应,策野却反而想笑。这丫头纯得很,在她的年代中着三点式泳装的女孩随处可见,更何况她是为了疗伤才暴露自己身体的秘密,她却在意成这样,可见她有多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