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知我在想什么?”他相当盛怒:“又怎知我想要什么?”
“正因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知道你在感情上已病入膏肓,才幼稚地以为能改变你,妄想你会多少喜欢我一点。”她控诉:“结果换来的却是一个大笑话!”
不顾身上未着寸缕,张浩维跳下床来到她面前,凶恶地抬起她的脸。
“你认为我们昨晚是一个笑话?”
“不是吗?”她恨意地瞪他。“你根本忘不了死去的女人,那个晓晓仍阴魂不散地缠着你!”
“住嘴!”他扬高手,想打她似的。
“你打啊!我还是要说!”她禁不住悲伤,泪水已似泛滥的河水不断涌现。“是我活该自作自受,千不该、万不该爱上你!”
张浩维身子像被重击了一棒似的,震动了下,喃喃重复她的话:
“你爱我?”
“不爱你又怎会嫁你!”周佳燕发泄地喊着:“我又没缺手缺脚,更不是大麻脸,何必硬嫁你不可!”
“恐怕不是。”他吸口气。“难道不是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找现成的父亲?”
她还不致迷糊得不知孩子是怎么来的,他不啻是在指责她与人有染,周佳燕又气又怒。昨夜是她的第一次,虽是她主动,可并不表示她随便。
“瞎了眼的男人!”她无法不口出恶言:“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不能侮辱我!”
“我瞎眼?”张浩维怒火与她一样高涨。“你说我瞎眼?”
“你不瞎,又怎会说瞎话?”该死的男人,得了便宜又卖乖。“你真蠢得不知昨夜是我……”
周佳燕说不下去,不过他想怎么想已不重要。他不会爱她的事实,已将她所有的冀望打破,她打开门奔了出去。昨夜进来时,她满怀希望,没想到走出时却心都碎得支离破碎,被捣得稀烂。
她想说什么?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张浩维拿起床上的衣服,手登时僵住!粉蓝色的床单上,有着怵目的殷红,他当然明白那代表的意义——她是处女。
何以母亲说她怀有身孕?他冲到桌前,拿起电话,响了许久。林宜蓉来接听,一听他的声音,立刻大为紧张。
“出了什么事?”
凌晨四点,也难怪她会提心吊胆。
“到底有没有孩子?”张浩维没头没尾,劈头便叫道。
“讲话不明不白的,我怎知有没有什么孩子……”林宜蓉想到一个可能,喜出望外。“你与佳燕有孩子!?我升格当祖母了!”
“你想到哪去了!”张浩维浓眉紧皱。“你说佳燕怀有孩子,是不是真的?”
林宜蓉扩大着嘴,她已忘了自己扯过的谎,但现在才问,未免迟钝了些。
“自然是假的。”现在能说实话了:“我还未老到丧失理智,再怎么想抱孙子,也绝不会接收别人的孩子充数。”
是假的!他瞪视着床上的殷红,无法形容心中的确切感觉。
“为什么要骗我?”
“妈也是不得已。在想不到好对策下的权宜之施,你一直不肯结婚,我要不动一下脑筋,你又怎会听从,完成终身大事……”林宜蓉一想不对。“都那么久了,你不会分辨不出吧?”
“我被你害惨了!”他叫。
“我以为你新婚之夜自然会明白。”林宜蓉很惊讶:“你不会真蠢驴似得分不清吧?”
“我们昨天才行房。”他颓丧地说。
这还得了!林宜蓉跺脚。结婚都快半年,直至昨天才行房,两个年轻人在玩什么花样,白白糟蹋了大半年?她特意腾出空间让两人堆积感情,他们却未照着她所期望地做。
“我马上过去。”
“不要。”他要理清一下混乱的思绪。“我自己解决。”
“佳燕是很好的女孩,你千万不能欺负人家。”
“我知道。”
“我还是过去瞧瞧,比较安心。”
“不,你别来!”
“你们究竟……喂……浩维……”林宜蓉对着听筒叫。
儿子的电话已挂上。
☆ ☆ ☆
太乱了!他必须好好想一想,想有个东西帮助思考,翻遍口袋却找不到一根烟。
床单上的殷红再度攫住张浩维的视线。昨夜接受她非但未有半分勉强,反而非常享受。他很确定那不只是感官的刺激,还参杂某些东西;他对那感觉并不陌生,与晓晓在一起时,由内心而发的愉悦、欢畅,他在周佳燕身上全感受到,甚至有超越之势。难道她在不知不觉中攻下他的防卫,渗入他内心?
这对吗?他已在晓晓墓前承诺永远忠贞于她,现在却被一个与她一般清丽、可人的女孩所占驻,她会原谅他的背信吗?天色逐渐亮了,阳光被阻隔于厚重的窗帘外。张浩维呆坐着,心情复杂而不安,浑然不知时间过去,连林宜蓉进来都未察觉。
“你的样子像打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她还是按捺不住地赶来。“你们发生了什么问题?”
张浩维神情疲惫地摇头。
“我还没搞清楚。”
儿子睡客房,林宜蓉感到事态严重。
“你怎睡这?”她不知两人是分房而睡。
他没答。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他仍是一副倦态。“别问我。”
“好,不问你,我去问佳燕。”林宜蓉急得团团转。“她人呢?”
“在房里吧?”
“屋子除了你,根本没有人。”林宜蓉已在房中巡视过一遍。
她不在?张浩维觉得不妙,快速地跑到她睡的卧室。房门未关,能一目了然地看清房内没人;他前前后后再看了遍,屋内没有周佳燕的踪影。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宜蓉手中拿着一张字条,急急地走来。“佳燕为什么说要离婚?你是怎么对待她的?”
她要离婚?
张浩维接过字条,上面没有称谓、没有署名,仅潦草地写着几个字:我们离婚吧!短短五个字,却凝聚十万火力,她这次是当真的。
他一看再看,仿佛想将它印入脑内似的。可以解脱束缚了,他非但没有松口气的轻盈感,心却像被绑了铅块似的相当沉重。
“我不准你们离婚!”林宜蓉非常震怒:“说什么也不准!”
“不会的。”张浩维将字条丢进垃圾筒。“我不会让它发生。”
☆ ☆ ☆
杨欣纯忧心地看着女儿紧闭的房门,她将自己关在里头一整天了,不吃不喝的。
“浩维那孩子跑去哪里了?”女婿家没人接听电话。“不知小两口发生什么事?”
“没事啦!”周振谷悠哉地看着晚间新闻。“夫妻间斗斗口角,闹闹情绪是常有的事。”
杨欣纯无法不担心。
“那孩子一大早像逃难似的回家,两眼肿得像核桃,关起门来不应也不理,真教人着急!”
“让她去。”周振谷不认为严重。“她纾解一番后,明天就没事了。”
杨欣纯站起来。
“我还是得去问个明白。”
“你就甭操心了!”周振谷拉住妻子。“孩子们会自己处理。”
“至少也得劝她吃点东西,出来透透气。”
“放心吧!”周振谷将妻子的身子拉回椅子上。“哪一对夫妻不争不吵的?你以前闹得可厉害了,三天两头地回娘家,苦得我饭也顾不得吃!那时没车子,你家又住得远,单耗在等车、换车上,就花了好几个钟头。”
杨欣纯白了丈夫一眼。“还提那些事干嘛?”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夫妻吵架很平常。当年岳父、岳母不是习以为常地当作是回家探望他们,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情况不一样,那时我是前脚进,你随后即到。”杨欣纯有微辞:“浩维那孩子,却是整整一天连通电话也未探问。”
“报失踪人口也要四十八小时,何况现在尚未达一半的时数。”
周振谷是真的不担心,夜间新闻播完了,转台看体育节目。
“何以他不能和你一样?”杨欣纯责怪:“随后就到。”
“除了我太爱你外。”他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疼爱地看着她。“你离家时总是弄得乒乒乓乓的,声音大得足以掀开屋顶,想假装不知你出走还真办不到。”
想起以前的事,杨欣纯笑起来,心情放松不少,她回望着他。
“事实上,我是怕你不随后去收尾,扯不下脸自己回家。”
“好不容易娶到你,我怎会不珍惜?”周振谷个性内敛,难得地感情流露。“由于我们个性上的差异,在很多事上观念很难沟通,但你绝对是我心中最好、最想要的女孩。”
结婚二十几年来,碍于严谨的性格,丈夫甚少告白心中的感情。饶是她经历丰富,仍欣喜地流露出娇态,就在两人内心充满甜蜜之际,门铃响起。
“一定是浩维那孩子来了!”
杨欣纯快速地在丈夫的脸颊上亲了下,走去开门,女婿有些疲态地站在门外。
“妈。”张浩维恭敬地叫:“佳燕在吗?”
头一次,她感觉女婿叫她的声中没有丝毫勉强之意。
“在。”杨欣纯想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话到嘴边又缩回去,年轻人的事就由年轻人处理吧!“进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