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到底是谁啊?怎么跑进别人的房子?”季珞好奇且疑惑地看他熟稔地拿着冰块和毛巾,瞧他对屋子里头的摆设这么熟悉,应该对这里有着某种程度的了解。
不可能的!这别墅自阙氏一家移民美国后就一直空着,除了定期有人打扫外,是不会有闲杂人士进来的……季珞暂时已无多余心思去揣测,因为脚上传来的痛楚再度让她尖叫出声。
“你的叫声真难听。”他蹙眉侧目睐她,就差没捂住耳朵。
“真的很痛嘛!”她眉头皱在一起,一双手更是不住的要护住受凌虐的脚,无奈被对方的大手轻轻挡开,她又是紧张的一声——“啊——”
“你可以闭嘴了。”阙扬羽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你的脚暂时无大碍。”
他浑厚低沉的嗓音在黑夜中恍如拂过心上的暖流,季珞发现脚已不似先前疼痛。她发出一声细如蚊鸣的嗫嚅。“谢谢!”
看他仍低头细心替自己处理脚伤,先前对他的惧怕已渐渐消失。虽然刚才的确是因他才会跌倒,以至于扭伤了脚,但自己粗心大意毕竟是不争的事实,何况对方二话不说替她处理脚伤,于情于理说声谢谢不为过。
“好了!”他抬起头。“你的脚已经消肿,但还是尽量少走动。”
季珞接触到他澄澈的眼神,莫名其妙地脸红了,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她微微低下头。
“我说珞珞,你能活命到现在还真是万幸!”阙扬羽摇头叹气,这女人不时地出事,一点女孩该有的细心温柔都不见。
她才要反驳,念头一闪,他叫她什么来着?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不敢置信地抬头,望进他带笑的眼睛。
“咱们相处几年,我一直是这么叫你。”
没错,认识的人都叫她小珞,但只有一个人,总是很肉麻地唤她珞珞,结果听起来像弱弱,他就一直欺压她的弱!
“你……你是恶魔?”
他眉头皱了一下。“谁是恶魔?”
“呃——”她直觉霍嘴。
“恶魔是指我?”明白她话中的涵义,他脸色变得不甚好看。
“没——”奇了!她为什么要解释?她气呼呼地放下手。“你到底是谁啦?”
他有意无意地瞥她一眼,跌坐床上。“你不是猜出来了?”
无意且率性的举动看在心脏连续被刺激的人眼中,总是特别容易受惊吓。季珞赶紧移至床的另一头。“别开玩笑了。”
不可能!今晚才听说恶魔可能会回来,事隔不到数小时,他就自动现身了?哦,不!她不是下午就碰见他了吗?
不合理!她拼命否决这个可能性。
“我像在开玩笑吗?”他闲适地偏过头睐她。见她一副快昏倒的表情,他当然一点愧疚也没,年少的辉煌事迹在她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回忆,正好遂了他的心,这意味着父母费心安排的戏码,永远不会有圆满大结局的一天,而他,则继续过他平静的生活。
届时,想必他的母亲又要气坏了,一心想叫儿子走入她安排的生活,偏偏他并非是安于妥协的乖儿子,年少时虽曾有过荒唐,重回正轨后,他渴望的平静却一再被搅乱,不过他绝不会这么轻易妥协的。
充其量,他只会虚应一下故事,这是为了顺道回味恶整珞珞的快乐。
“你!你是阙扬羽!”她声音不知不觉提高八度。纵使事隔多年,那饱含戏谑的恶魔之眼仍鲜明地映在脑海,忘也忘不掉。
“如假包换。”他点点头,眼底笑意更深。“或者,你比较愿意叫我恶魔?”
老天!他居然是——季珞目瞪口呆惊愕地望着他,显然正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
恶耗!没错,对她而言,这的确是个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
她的死对头就在眼前,而她却迟钝得毫无所觉,甚至还一再在他面前出糗!
阙扬羽含笑道:“怎么?无法置信?珞珞,我不在的日子,你的脑袋一点也没进步,还有,你的记忆力退步许多,有未老先衰的倾向。”
他从容不迫又带戏谑的口吻惹恼了她。“你远离我之后,我的日子太平的很,生活惬意的不须任何防备。”她气愤不平地紧握双拳,明亮眼眸中蓄满怒火,就像被踩到尾巴的小野猫。
阙扬羽莞尔一笑,自他有记忆以来少有女人会对他大声叫嚣,名利双收后,女人使尽浑身解数只为引得他一丝注意,虚伪表象着实让他反感至极。像季珞这般针锋相对,倒也少见,他开始觉得有趣起来了!
他倒了一杯水,端到她面前。“渴了吧?”
“哼!”嗤哼了一声,她很潇洒地偏过头。恶魔的东西她才不稀罕,虽然她是有点渴了……她舔舔干燥的红唇。
“喝吧!”她的表情全落入他眼底。
“我才不——好吧!”不值得为了恶魔跟自己过不去。
接过水杯,她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喏,拿去。”
阙扬羽极自然地拿着杯子,就着杯沿喝了一口水,季珞突然感觉胸口一股热气直冒。
昏黄灯光下,他的姿态有些诱惑,迷的俊容散发几分邪气,分不清那算不算笑容。季珞一瞬间有些怔忡。他轻松随意地靠坐着小茶几,映入她的眼中却似乎有了那么一点不同……
“见鬼了!”她敲敲自己的头,一定是刚才摔到脑袋瓜了,才会出现幻觉,明早记得去检查检查。
她居然冒出一丝微微的心悸?好吧!就算他真的长得不错,她也不该对他有非分之想——哦不,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你不痛吗?”她敲头敲了好一阵子,怎么?嫌自己不够笨?
“好痛!”她揉揉头。“你干么不早说!”
他耸肩。“事不关己。”
“你——”她气煞。“算了,请你离开,本小姐要休息了。”她下起逐客令。
“珞珞,”阙扬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好像忘了——这里是我家。”他修长的手指指向隔壁。“那才是你该回去的地方。”
“啊?”她愣住,随即尴尬的潮红布满了脸庞。
第二次!第二次在他面前出糗!真是丢脸丢到别人家了!
“好!我走,可以吧?”她要回去面壁思过,天啊!她竟然开始盘算到哪个国家避难好?
倔强地跨出脚,方才跌伤脚踝的事早就被她抛诸脑后,不料脚一触地尚未站稳便传来刺痛。
“噢!”她再次往地板跌去。真可耻,又得在他面前出糗。
意外地,她落入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胸膛的主人正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睇她。“你一天要跌几次?”
他怀疑他母亲的意图不轨,把季珞推销给他、好叫他累得没心力拒绝她的关心,然后一切随她摆布。
“我若真中了计,过劳死会是我可预知的下场。”
“什么?”她没听清楚。
“你该回房了。”阙扬羽拦腰抱起她,快速俐落地送她回房,仿佛急于摆脱某种令他无法控制的情绪。
季珞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便被安然地送回卧室,她不太习惯没有揶揄嘲讽、只是一径沉寂的恶魔。睁着微愣美眸目送高挺的身影矫捷翻墙而过,她对他突如其来的冷淡感到不明所以。
“算了,管他的,他大哥只要不三番两次气死我就行了。”季珞懒懒地爬上软床,钻进暖暖被窝,合上眼。
只是,他忽然冷淡的面容,一直在她沉沉睡去之前,仍教她想不透。
深夜。
昏昏黄黄的镂刻壁灯散发宁静祥和,价值不菲的音响流泻出拉赫曼尼诺夫第二号钢琴协奏曲。
阙扬羽双手交叠枕于脑后,修长的身躯躺卧于双人床上。
悠悠乐音有让人放松的作用,他暂且抛却恼人的烦琐,尽心闭目养神。
多久不曾享受这种轻松了,年少离开生长之地到人生地不熟的异国,天生不服输的个性使他在异国的成长过程比一般人更为辛苦,少年的叛逆缘自于对父母为他排定未来所产生的抗拒,他不知该以何态度去面对犹如天之骄子的生活,过于优渥富裕的环境也使他无法肯定自己的价值。
于是,他抽烟、喝酒、混帮派,曾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堕落生命。虽然他终究还是将自己拔了出来,也从此过得风光得意,可是每当夜深人静之际,孤独寂寞便偷偷萌芽,啃啮着心与身。
其实,呼风唤雨并非他的本意,年纪渐长,他已然脱离犹如困兽挣扎的心态,他明白自己没有选择出身的权利,但却有掌握未来的能力。
他要掌握自己的人生。“奥卡”是他到目前为止,唯一能吸引他全副心力的事,不过,当他堂堂迈入黄金单身汉之榜后,他就得不时分神注意他母亲的一举一动,以免一不小心陷入泥沼,抽身不得。
思绪漫游于虚无缥缈,时空飘回多年前的某一日——
午后阳光细洒,抖落一地金黄,风和日丽的朗朗晴空,飘浮着几许白云。半山腰上如往常般鸟语花香,唯有两幢相邻的别墅传来阵阵儿语喧嚣。
“阿羽哥哥你在哪儿?”百花绽开的庭园,一个小不隆咚的身影穿梭其中,显然正在追寻口中所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