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天使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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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光!讨厌的光,不停地刺痛她眼睛,想看清楚周遭,但光线强烈得令她无法抬起眼帘。

  想伸手挡住光线,但双臂有如绑了千斤重担,怎么也无法抬起来。光,仍持续地在她脸上挪移着……

  吃力地撩起沉重的裙摆,她的脑中只有个念头——跑得越快越好!但为什么要逃,已经想不起来了。

  摇摇头,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在躲避什么。夜,好暗……山风扑扑地吹在湿透而黏在身上的衣物,冷……冷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觉。

  她挣扎着要起来,但有股力量强烈地压制着她的肢体,不理会连串惊呼,她还是猛烈挣扎着,只有一个信念:逃……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被找到……

  旁边有人说些什么,想听仔细一点,突然有股冰冷液体沿着手臂的血管在身体内蔓延,她努力张开口想问他们在干什么,但试了许久,却只听到一阵低沉、沙哑粗哽的声音。

  “你最好赶快睡觉,等你一觉醒来,就会觉得焕然一新了。”

  耳畔有人轻声地说着,然后是脚步声离去的声音。

  昏沉沉地任睡意侵袭而来,她摆动头,想弄明白发生什么事,但是眼前一片黑暗,只有机器滴滴答答的声响。

  有个罩子被放在她口鼻之间,想要开口说话,但嘶嘶响的气体一输出,她张开嘴的呵欠才打到一半,便沉入酣睡。

  “血压、心跳、注意她的反应,不要让她呕吐。快!我们要争取时间,刀子、固定夹、棉花……”

  戴着口罩的男人发号施令,小小的手术房内,医生、护士正忙碌地做着份内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将手里的针线放下,仔细端详着眼前布满缝线的脸庞。

  “欢迎重回人间,无名氏小姐。”

  把线头剪断,他指挥护士将血迹清理干净,提醒注意事项后,就快速地离开。“痛……很痛……”睁开眼睛,她望着玻璃窗外灿烂的光线,对全身传来的疼痛,感到不解。

  此刻她躺在一间冷清的房间,说冷清是因为触目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窗帘,连她所见到的人,都是一身素白。

  素白……那么,这里是医院啊!

  她在医院干什么?更重要的是:她怎么会到医院来?还有,传遍全身的刺痛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麻醉药效刚过,忍耐一下,我帮你准备了自动给药器。里面是止痛药,这按钮你拿着,痛到受不了时,你就按一下,机器会释放1cc止痛药到点滴里面。”。

  将白色铁箱挂好,护士将连结机器的按钮塞进她掌心,调节点滴流速,量了量体温和血压,便匆匆忙忙走了。

  止痛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眼珠缓缓转动,突然,她神情为之一僵。

  颤动的双唇,连牙齿相互摩擦发生的“喀喀”声都清晰可闻。

  惊惶失措瞪着一格格白色天花板,她急着想说话,但喉咙还是发不出声音,挤压许久之后,才出现断断续续的粗糙声。

  “我……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室内静谧得除了机器声,没有人回应她的话,在她呐喊得声嘶力竭,再次坠入梦乡前,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要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窗外的景象由满枝萧飒,转而透出嫩绿芽苞,不多时,油桐花似五月雪撒遍对面山头。油桐花随风飞舞,扬起初夏序曲。

  会对四周的变化观察得这么仔细,是因为她无处可去。全身多处骨折及撕裂,使她除了病床,哪里也去不了。

  一次次艰辛的复健、植皮,再开刀修正,她常戏称自己全身的皮肤是地下铁的路线图,惹得护士和医生们莞尔一笑。

  但沉甸甸压在心头上的疑惑,却没有一时半刻稍离过,看到这么多人,都为陌生的自己尽心尽力,她只能努力掩藏起沮丧,在夜半无人时,偷偷在被窝中低声啜泣。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谁?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查出我是谁吧?”

  坐在病床上,史翔芸——他们说这是她的名字——不知是第几百万遍地问道。

  “翔芸,他们是在悬崖下发现你的,当时你伤得很重,我们翻遍了你所有的口袋,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你身份的证件。”仔细拆除她头上的纱布,医生慢条斯理回答。

  “而我昏迷前,就只说了史翔芸。”将听了无数次的话说出来,翔芸皱起眉头,“我总该有家人吧,难道都没有人找我?”

  “嗯,我们注意了近三个月,都没有报案协寻的失踪人口,特征是和你相符的。”把最后一圈纱布拿掉,他拿镊子夹除棉花。

  “现在的失踪人口,有很多都是被诱拐的少女,以你这个年纪的话,大部分是在报纸寻人版的——警告逃妻。”瞄瞄她的表情,医生打趣地说。

  “警告逃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的丈夫呢?孩子……说不定我已经有孩子了呢!”

  想到这可能性,翔芸兴奋了起来,但不消三秒钟,又被医生泼了满头冷水。

  “很抱歉,史翔芸小姐,你不可能有小孩,除非……你能无性生殖而怀孕。”

  “你是说……”一听到他的话,翔芸瞪大眼睛。

  “你根本没有过亲密性行为,可能也还没有结婚。事实上,你的年龄应该不超过二十四、五岁。让人好奇的是:你怎么会身受重伤,躺在那片溪谷中?若不是溯溪者发现你,以常有夏季暴风雨的情况来说,你极有可能被山洪冲到海里去!”

  “我只知道我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了。连名字都是你们告诉我的。”捧着头,翔芸对医生扮了个鬼脸,“你知道吗?这实在很诡异,我好像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后,发现我竟然不认识自己,连我的身体……你们都比我还了解……”

  听着他的指示,翔芸转向光线较亮的一方,任他在脸上做着最后的处理程序。

  “嗯哼,你被送来时真是惨不忍睹,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惨的人!”拿棉花沾沾碘酒,轻轻在翔芸脸上的伤口上消毒,医生侃侃而谈。

  “嗯,我听说过了,头骨破裂、全身百分之四十的骨头有骨折现象,最重要的是我的脸几乎被压扁了。”想起护士和志工们一再用来激励她的话,翔芸轻声说道。

  “不错,史翔芸,你这条命是大家拼老命救回来的,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来,仔细瞧瞧你的脸,看能不能让你想起什么。”将镜子递给她,医生后退几步,等着她的反应。

  踌躇、犹豫在她脸上轮流出现,在医生和护士们再三催促下,她举起圆镜,盯着里面一张陌生的容颜发呆。

  那是张俊逸、清秀的脸。细致典雅的瓜子脸,有一对水汪汪大眼,鼻子挺直,配上微翘的双唇,这样一张脸,连她自己都要喝采几分。

  只是,这是她吗?就是那个叫史翔芸的女孩吗?如果真是她,为什么当她望着镜子时,丝毫没有熟悉的感觉,有的只是浓浓的疑惑?

  “如何?有没有什么感觉?”拿走镜子,医生强迫翔芸面对他。

  “没……没有,如果这就是我,为什么我看到自己的样子,会无动于衷?”

  “或许是时机未到,说不定过两天,你就会恢复记忆了。”

  “是吗?半年前你也是这么说,但半年过去了,我还是想不起来任何事。”

  “对于人体中最复杂的大脑,我们所理解的实在太少了。关于失忆症,尤其是你这种头部外伤所引发的记忆丧失,我们还没有办法治疗。”

  “那……我该怎么办?想不起来自己的年龄、地址、电话,连自己喜欢什么、厌恶什么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对过去和未来的茫然,使得翔云更加惊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的建议是好好的生活,不要想太多。有时候你不去管它,说不定哪天它就突然出现了。”由口袋拿出个小包裹,医生微笑地递给她。

  “时间过得很快,我记得你是一年前的明天被送来的。所以,我们就暂时把明天当作你的生日,生日快乐!”

  在医生送她礼物的同时,护士们也拿来一大束鲜花和蛋糕,围着她唱着生日快乐歌。

  “你们……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在我无依无靠的时候,幸好有了你们!”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面对这些一年来陪她跟死神搏斗的朋友们,翔芸只有满心的感激。

  “嘿,你这张脸可是我的精心杰作,不要哭丧着脸,开心点!”看翔云哭成个泪人儿,医生佯装不高兴地大叫。

  “对不起,我……我是太高兴了,谢谢、真是谢谢你们!”

  在众人的起哄下,翔芸切了蛋糕,让大家为她过一个特殊的庆生会,这也是她到目前为止的记忆中,唯一的一次庆生会。呼口气,将被高跟鞋压迫得快麻木的脚趾头解放出来,翔芸咬着牙,瞄瞄天边逐渐密布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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