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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连环一怔,没料及她打破沉默的第一句竟问这问题。

  他颔首。

  「你不是厌恶他们,为什么还学他们的语言?」她又问。

  昨日,教他以指劲掐住喉咙的忍者突然丢出一句倭话,事后回想,那人应是想拖住他,要另一名同伴赶紧将她劫走。

  她记得他闻言大惊,重创对方后,忙要回身拉她,可惜慢上半分,才教自己伤在东瀛忍者手下……胸口有些闷,她缓缓调息,不教他察觉。

  霍连环抬起未受伤的手拨拨黑发,嘴角微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还有,我不喜欢骂人时,对方听不懂。」不只倭语,南洋的土话他也学过三、四种。

  凤宁芙对他后头那句答话瞠大美眸,似欲笑,硬是抿住粉唇。

  「妳为何在这儿?为何没跟妳阿爹回凤家?」他问。

  她芙颊慢慢染嫣,在金光的烘托下,她整个人朦朦胧眬的。

  「你还好意思问?」俏睫一眨,心跳急促,她悄悄握紧小手,强迫自个儿别去在意他的裸胸,也别去瞧他胸处的那团火焰刺青。

  清清喉咙,她语气仍淡地道:「我仅是想……想确定你的伤势,所以才追着你去,你要当真无事,我、我自然就回头跟凤家的人走,谁知你这人,明就撑不住了还嘴硬。」话到最后,倒有几丝埋怨。

  当时,她追着他转进深巷中,没走多久就瞧见他倒在地上,鲜血染红衣衫,一张黑脸褪成青灰色,唇瓣没半点血气,怎么也喊不醒,她捧着他的头急得掉泪,原想回头唤凤家的人过来,幸得通天海和小淘沙实时出现,才将地扛回这隐密的三合院。

  霍连环浓眉淡挑,对她的指责不作表示,平静地问:「那把长匕是通天海替我拔出的?」

  倒地前,他已自行封住几处周身大穴,减缓流血情况。

  在那当下,他其实知道她来到身边,不住地叫唤着他,那声音沙哑而破碎,带着重重鼻音,他想要她别哭,想抚触她的泪颊,四肢却沉重得不受支配,然后,一股力量陡地将他残存的意识抽离……

  凤宁芙轻哼了声算是回答,她唇微颤,忙又咬住,不愿回想昨日拔刀那一刻。

  屋中回复短暂的沉默。

  男性的野瞳瞇了瞇,「妳身上是怎么回事?」

  她垂首瞄了眼,雪白衫裙上斑斑血点,手法倒像泼墨山水,就触目惊心了些。

  她又咬粉唇,下唇都咬出印了,才慢吞吞道:「拔刀时,被伤处喷出的血溅上的。」全是他的血,随着抽出的长匕喷涌……想起那画面,她心紧了紧。

  他若有所思地颔首,嘴角微微上扬,「妳守了我一整晚?」

  她脸发热,「谁教你……你睡相那么糟,猛踢被子,盖了踢,踢了又盖,天冷了,我怕你受伤又着凉,那、那那我罪过就更大了。」

  「妳还帮我洗澡?」

  「才没有!」一把热火轰地往脑门窜,这会子,她双颊红得都要冒烟了,「我、我我才没有,我是看小淘沙好不容易烧了一大桶热水进来,他、他和海大哥又溜了出去,说要去找些好的创伤药,我怕热水变凉,才、才才帮你的,我只是……只是把你身上的血污擦净罢了,才不是洗澡。」

  见他唇边笑弧越来越深,目光深邃,似在嘲弄着她,凤宁芙微微羞恼,头一甩,转身欲要推门离去。

  她试推了三、四下门仍旧不开,才发觉已教人反锁在里头。

  大不了……大不了跳窗!她正打着这主意,忽然,一双臂膀无声无息由背后伸来,紧紧将她搂住。

  「啊!你……」男性气味与体热瞬间包裹了她,教她浑身一颤,「干什么?你放开啦!」

  「不放。」他垂首,在她肩处低低吐气。

  凤宁芙不敢挣扎,怕碰着他的伤处,语气略急地说:「你放开,回去榻上躺好,你抱着我干嘛?」

  「怕妳生气跑掉了。」他闷闷出声,收缩双臂,「为什么不问?」

  「问什么?」她心跳如擂鼓。

  「小淘沙适才告诉妳的事。有关我上妓院花天酒地、寻花问柳,红颜知己满天下的事,妳为什么不问?」

  「不干我的事。」她赌着气,可疑的鼻音又跑了出来。

  他叹息,「别再恼我了,我答应妳,从今往后,只对妳一个人好,那些风月场所,再也不去了,好不?」

  「你你、你……腿长你身上,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不干我的事!」她面泛霞红,气犹未消,过了会儿,未听见他言语,感觉他下颚搁着她的肩,冒出胡青的颊贴着她的颈,气息有些粗重。

  「霍连环?」她勉强侧过脸,瞥见他蹙着眉,面色惨青,不禁吓了一跳,「是不是伤口又痛了?你、你你快回去躺好啦!」

  他露齿一笑,「妳陪我一会儿,我就乖乖躺好。」

  凤宁芙对他孩子气的行径无可奈何,轻咬粉唇,幽幽叹了口气。

  他似也明白她的妥协,双臂终于放松,凤宁芙同身瞧见他的模样,不由得惊呼,小脸跟着刷白。

  「你以为自己真是铁打的吗?」他左腹又渗出鲜血,将里伤的净布染红一大片,而右上臂的刀伤也因施力拥住她的关系,同样溢出血来。

  她赶紧扶他躺回榻上,忙要起身,一手却教他紧握。

  「我去请海大哥和小淘沙来你、你放手。」

  他微笑,「坐着陪我。」

  「可是你在流血。」

  「妳要走,我只好再起来了。」他开始耍无赖,作势欲起。

  「你躺好啦!」凤宁芙终于在床榻边落坐,小手将他压下,急道:「海大哥说,那把长匕虽未刺中要害,但你左腹里的血肉被扭绞得十分厉害,血才那么难止,他还说,虽敷了连环岛独门的金创药,这伤少说也得教你在榻上躺个三天,你、你你就不能安分些吗?」

  他无语仰望,她细细喘息并俯视着他,近近瞧入对方眼底。

  不知过了多久,她率先回神,发觉手心正贴住他温热的裸胸--在那团五色火上,烧得她方寸激震,忙撤回手,脑中乱七八糟的,毫无预警地想起那一次绿毛竹林的月夜下,在烟雾氤氲中的男性裸身。

  噢,讨厌、讨厌、讨厌!她当真把他瞧「透彻」了。

  此时,男子伸出粗糙手指,碰了碰她的嫩颊,「妳脸红红的,好可爱。」

  她故意板起脸瞪他,「不要动不动就毛手手脚。」虽如是说,却未避开他轻抚的指。

  霍连环咧嘴一笑,手滑下,包住她的柔荑。

  「宁芙儿……妳其实是关心我的,妳再否认也没用的,我心里清楚。」他拉来她的手亲了亲,然后将那柔软的掌儿压在胸口。

  「你、你你……自以为是!」他赤裸的胸肌又硬又结实,肤孔中渗出的温度烫得她掌心发麻,她咬着唇,见他是用受伤的右臂拉住自己,心一软,竟是无法甩开。

  她其实是关心他的?她静思,发觉没法对自个儿撒谎,若非在意他的伤势,她也不会来到这儿。虽是想通这一层,可要对他坦承,那砍了她的头还快些。

  霍连环浑不在乎,一径地笑。

  这古怪的男子呵,她不懂,明明才见过几回面,识得不深,为何总能牵动她的心绪起伏,又为何教她初尝了心痛的滋味?

  这非此寻常的感觉软她不安,亦让她惊奇,隐隐约约的,她开始期盼,却不知任期盼着什么,常弄得一颗心微微惆怅,若有所失。

  他到底想她如何?

  「你为什么不问?」没头没脑的,她也来这么一句。

  「嗄?」霍连环眨眨眼,玩着她压在他胸口的粉指。

  凤宁关深吸了口气道:「我险些被什么黑老大、江苏太湖帮的人劫走,后来又多了两名东瀛忍者欲要抢我,你……你半点儿也不好奇?没想问个清楚明白吗?」

  「我若问,妳什么都肯说?」他扬眉,淡淡牵唇。

  她唇动了动,却未言语,跟着把小脸撇向一边。

  沉默片刻,他慢条斯理地道:「我明白那些人为何要劫妳。」

  见她迅速地调回脸容,他紧握了一下她的小手,嗓音低且清晰地说:「海宁凤氏的藏宝图,妳是取图的唯一关键,这事早在海上传扬十多年,听说是妳凤氏家族窝里反,才把这秘密泄露出去。」

  她定定凝住他,小嘴微张,仍旧欲语还休,试了半晌,她终是挤出话来:「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我是怎么想的?」他明如故问。

  她僵硬地问:「你不也想将我劫走吗?」

  他笑咪咪,颜骨上的桃花痣都快挤上眼睫了,「姑娘,我好像已经劫妳两次啰,妳不会忘了吧?」

  「啊?!」

  「啊什么啊?上一次我把妳从凤府里劫出,月夜下放舟游川,赏月喝酒,然后我摸了妳几把,又亲了妳几下,怕妳冷,只得抱紧妳,用自个儿的体热温暖妳;而上上次我劫妳出凤家祠堂,咱们骑马夜奔,到县东郊外泡温泉,我一样摸了妳几把,吻了妳小嘴儿几下,不过妳也没吃亏,我全身上下也教妳看个精光啦,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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