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靠在街角的流浪汉打个酒嗝,无精打采地回了地痞们的话。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三个混混边吼边走向他,打算当街打死这个敢暗算他们狼狈的混帐。
「我也这么想。」流浪汉根本没打算起身,依然不知死活地和这三个无赖说话。
「这家伙欠扁!」打算一口气冲上,打个痛快。
「我身上的银两都给你们,你们就放过他吧!」筑君可不忍心救自己的醉汉被无赖打死,当下丢出一锭金元宝给无赖。
无赖左手拽起元宝,右手依然挥向靠在墙边的人。只见靠在街角的醉汉依然丢出三颗石子,这回无赖们都看到武器了,但依然躲不过被击中的命运。
三个人被打中后,便一声不吭倒在地上,不说话了!
筑君、发财和躲到一旁的摊贩们全看傻了,这是怎么回事?被不到巴掌大的石头打到,便昏倒了?
发财猛吸口大气,走到无赖身旁,踢他们一脚,「你们不要装死啦!元宝拿了就滚,我们不会报官的。」
还是没有动静!
有人大胆地走到他们身旁,一手探向他们的鼻息,「唉呀!死人啦!」
「唉唷!我的娘呀!见鬼了!」
躲在一旁的单纯百姓全都哭爹叫娘,挑起担子、夹起包袱,跑个一干二净,没人敢问怎么回事。
「君……少爷……」发财也想拖起筑君跑人。
「不可以这样就走人!咱们的救命恩人还倒在地上。」强吸口气,筑君认为自己还没向恩人道谢,绝不可以无故走人。
发财吓得浑身发颤,还是鼓足勇气走上前,替主人向靠在墙边的人行了个大礼,「谢谢您救了咱们!」
那人倒在墙边,不发一语。
筑君看著倒在地上的汉子,她不知要如何报恩。如果不是他出面解围、自己和发财的下场可是非常惨的。
「君少爷……等一下官爷来……」发财吓得眼泪都快流出来,只想揣著自家的姑娘走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家吧!」
「不成!要走连他也要一起带走。」筑君甩开发财的手,上前去扶起倒在地上的汉子,才发现他身上的酒味非常浓烈。
莫非他喝昏了?
「君少爷,你这样大少爷会说话的……」发财哇哇直叫。
「闭嘴!」筑君可不管,眼前这人可是她和发财的救命恩人,死也要把他拖走,否则官府找他抵那三个无赖的命就太划不来了。
主仆俩费力拖人的状况下,他们都没发现,救命恩人的眼皮微微颤动,嘴角微扬,好像在忍耐什么。不成语串的呻吟声从唇缝中流出。仔细一听,好像是……
「是……水……是……水……」
救命恩人很渴吗?那回酒楼再给他水喝好了,席筑君如此决定。
第二章
「怎么回事?筑君,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席德平脸色铁青。
他压低音量,在客房里踱来踱去,又看见倒在床上的醉汉,他的心情更差!鱼没批回来,人倒捡回来一个。好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躺在床上的混球明明是个男人啊!
边喝茶、边耸肩,筑君避重就轻,「救命恩人啰!当然要拾回来。」
发财在一旁猛点头。
「醉成这样!能救你?」
见少爷不相信主人的话,发财在旁仗义执言,「他的武功盖世耶!光几颗石头就把城西那三个坏蛋打得说不出话来,大家都呆住了呢!」
席筑君白了帮腔的笨丫鬟一眼,不说话会死啊!万一让老哥知道已出了三条人命,那他可不止跺脚而已了。
笨发财!蠢发财!筑君在心中喃喃咒骂。
「遇到城西的无赖?」席德平的脸色更难看了,再度瞄了瞄床上的壮汉,这家伙体格倒是下错。
「可不是?大家吓得屁滚尿流,只有他见义勇为!」发财加油添醋。
「哦!那倒是个人才。」
席德平自有打算。眼看妹妹为酒楼忙得焦头烂额,跑进跑出,要被老爹知道未出嫁的闺女替自己出生入死,他的皮不被活活剥下来才怪。如果眼前这个武艺不错的家伙能留下来,那……
转过身对发财嘱咐,「你好好伺候著,等客人醒了,再来叫我。」
「哥,你不生气啦?」
「生什么气?你的安全也是我该留心的事。酒楼里外的事情那么多,有人帮我保护你,那我才能放心。」
「哥,你的意思是……」
不想多谈,保护妹妹是他早该想到的事。席德平只有拍拍筑君的肩,「今天你受惊了,你也好好休息。酒楼还没处理的事情还很多,我先出去了。」他回身退出。
望著哥哥的背影,筑君耸耸肩。天知道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要干嘛?反正只要不要把恩人轰出酒楼就好了。
转过身,就看到发财皱著小鼻子喃喃自语,「救命恩人好臭哦!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
「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哪管洗不洗澡?」
「也是喔。」发财搔搔头。
筑君微微一笑,「没关系。发财,咱们先替恩人准备好衣裳和酒菜。一定要好好谢谢他,没有他,咱们就惨了!」
「好!我找恭禧来量他的身型,帮他做件好衣裳。」
「还要烧些热水,身体要洗干净。胡子也要剃一剃,干脆叫剃头师傅来帮他整理好了。」站在床边,筑君一直打量著恩人。
睡中的「恩人」翻了个身,睡得似乎不怎么舒服,眉头皱得死紧。
「咱们出去好了,免得吵到恩人。」筑君刻意压低音量。
发财点点头。她也该去烧热水了,免得恩人起床时没有水可以用。
*****
直到房内的人都离去,端木忍才睁开眼睛。
怎么会这样?就为了看那一抹似笑非笑的容颜,反倒替自己招来一些麻烦。唉!他有点责怪自己,真是发花痴了。
只是没想到那个叫「筑君」的男子,他的笑容竟然和似水如此相仿。
就是那一副爱笑不笑的样子,令他魂萦梦萦。
记得那年,大哥和南方人订亲时,自己还取笑过他,什么……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涤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行不到观山难!
但他私心以为除了似水表妹,又有哪个女人值得称上一个「美」字,可以让他饱受相思的锥心之痛?
这下子可是现世报了。
来到这个和北地绝对不同的地方,才发现岂止是嫂子那般娇贵的大家闺秀?连随便在街上遇到的文弱书生,也有著和似水一般的笑容。江南人就真的比较娇贵吗?而自己就像个呆子,为了多看那一眼,天大的麻烦也替他解决!
唉!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到底了。要是让大哥知道,不被他笑死才怪,到底嫂子和似水还有八分像,即使婚后有麻烦,还是甘之如饴。而自己呢?
就说是为了笑容?说出来别说大哥不相信,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呢?端木忍郁闷极了。
总不能娶个男人回去吧?
别说娘不答应,就是不说话由得自己胡闹,他也不敢。那该怎么办呢?还是走人吧!
端木忍才起身,却想到那抹似笑非笑的容颜,勾人心魄的眼神……
天!那年似水才及笄,他兴高采烈地买了匹小白马给她时,她站在梅树下,也是用那副爱笑不笑的样子看他。
尽管似水身上穿著棉袄,虚弱的身子仍然抵不过冬天的第一场雪,边咳边喘地看著自己,欲言又止。白雪缓缓地白天而降,飘忽在天地间,他想撤下自己的披风为她披上,而她只是摇摇头、轻轻说:「你会著凉。」
那时,自己看著雪中的似水,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那么娇弱的身体,除了要忍受病痛的折磨,还要忍耐自己的胡闹。送什么礼物?她身子不好,别说骑马,平常连绣房也鲜少跨出一步,哪会需要小白马?
可是,她就是温柔地看著自己,什么也不说。
端木忍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如果似水不是因为那天受寒,身体也不会一日差过一日,搞不好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如今他也不用为了留恋和她相仿的笑容而忘返江北了!
心中的疼痛又一阵大过一阵。
倒回床铺,端木忍一动也不动,只是看著顶上的梁柱。突然间,一颗豆大的泪珠自眼角滑下。
闭上眼,他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如果已到伤心处了呢?
似水在天上,会不会知道自己想她,比起她想自己多出那么多?
记得娘以前曾说,古早人口渴,就在眼前摆几颗梅子,便会止渴了。那自己对似水的思念之情呢?是不是只要看看那个相仿的笑容,心中的隐痛便会痊愈?不再疼痛了?
如此,痊愈的时候到了吗?被思念缚住的心有松绑的时刻吗?
端木忍辗转反侧,心中不断呼唤……
*****
「恩人!大恩人!」
一阵急切温和的呼唤声,直冲端木忍的耳膜。
他收回漫游的思绪。美书生--席筑君才映入眼帘,他心中不禁微微一叹,江南人不愧是江南人!连男人都可以眉目如画,冰肌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