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你……」实在拿他没辙。
那日,福伯在塞外受寒,端木忍带著愧疚的心把他带回关内后,送到药馆看病,留了一笔可观的银子在他的衣袋里,当医疗费用和回君子门的路费,他人就走了。
有时人就是那么奇怪,既然历经九死一生都活下来了,那就没有理由再虐待自己,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跑。端木忍也抱持著同样的想法,既然大哥可以在苏州找到和似水相像的姑娘,那上天应该不会厚此薄彼,让他独居一生吧?
是以,他便流浪到苏州来了。
只是没想到……上天还是跟他开了一个不好玩的玩笑,他居然留恋一个男子的笑容!
「忍少爷,你放著姑娘不找,和这个……」
方才,他注视到端木忍呵护这小子的情形,有点惊讶。忍少爷应该很专心地找个可以代替似水姑娘的女人才对啊!
听了老半天,筑君才有点明了状况。原来端木大哥不是一文不名的流浪汉,他来江南是来找人的啊?
或许是一时缺少盘缠才会那么落魄吧?如果银两揽够了,他还是会走吧?现在,他的家仆也找到他了,他应该不会永远待在酒楼吧?想到这里,筑君突然有些难过。
不自觉地,她两手紧抱著端木忍的手臂,「端木大哥,你说要带我出去玩的。」满怀希望的瞳孔里散发著绝对的依赖。
看著窝在身旁可怜兮兮的筑君,不禁莞尔。端木忍也觉得自己奇怪,为什么放下寻找和似水相似的女人,独独钟情这张容颜?
「福伯,我现在在会仙楼里当保镖,保护二当家的安全,你如果还想跟著我,就一起来吧!」淡漠的口吻里带著不可抗拒的威严。
闻言欣喜若狂,筑君的眼睛都笑眯了。
老奴仆心不甘、情不愿,只有点头不说话。他实在想不通少爷干嘛护著这个瘦弱的小子?他的个头不但没有家里练武的小子高,骨架也单薄,风一吹就倒。帮这种小子干嘛呀?
当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像似水姑娘的女人,然后娶回江北,就对了嘛!干嘛在这里浪费时间呢?不懂、不懂……
*****
踢著牛皮缝制的球,席筑君气喘吁吁追逐著。
「君少爷,那边!那边!」发财和恭禧两个女扮男装的俏书僮各站一边,摇旗呐喊地为主人加油。
筑君耍赖地坐在地上,嘟著嘴,「累死人了!我不要练了!」
「君少爷,你不练,明儿个怎么帮少爷去参加蹴鞠社?」
「那你们下来跟我一起踢!我一个人踢有什么意思?」满肚子坏水,筑君平日运动量不大,一个人追著球跑来跑去,可累死了。最好有人陪她一起累,那她才会踢得比较甘愿。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只见发财和恭禧的眼眸里闪著好玩的光芒,「我们可以吗?」老看筑君练习,她们的脚早痒了。
「啰唆死了!你们不下来,我一个人很无聊耶!」叽哩咕噜地抱怨。
虽然当男人比较好玩,可是时时要担心自己会不会穿帮,而且常要一个人独自练习男孩会的东西,也是满累人的。秉持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里,筑君当然是要两个丫鬟一起扮男装啦,更何况学踢球!
不由分说,三个人在酒楼的后花园中,开始很卖力地踢起来了。
在你来我往的脚阵当中,只听见,「恭禧,球不能落地!」
「唉呀!你要踢到我这里来嘛,踢那么远……」
「我追不到球耶!君少爷。」
各楼层的栏杆,都攀著几个看他们踢球的人,下少跑堂的小厮都在想,如果忙完手上的事,应该也可以一起玩吧?
「唉呦!小心!」
踢到一颗石子,筑君差点跌跤,却正巧被督导送货经过的古桧抱个正著。
被筑君压著,古桧揶揄道:「技术真差!还敢去蹴鞠社?」
「要你管?」她粉脸气得通红,想推开古桧。
哟!不简单,有勇气推开他。一般姑娘家在他怀里,只有意乱情迷的份,没想到……
顺手握住筑君的手腕,古桧嬉皮笑脸,他可没那么容易就让她推开。「好香!古人说软玉温香,真是一点也没错。」
「你怎么……」有些错愕,筑君忘了挣扎。
在佳人耳旁嘀咕,看在外人眼里,他们的状态甚是亲密,「君丫头,你女扮男装的事,我知道了!」
「哥哥告诉你的?」
撇撇嘴,古桧很不屑,「谁要他说?我神通广大!」
「那又如何?你敢出去乱说,就完蛋了!」
轻薄地亲了她的手背一下,「你说谁完蛋啊?」
她从来就不是个斯文的姑娘,嘴上说输,就动起手来了。右手被捉住,左手马上挥出去。揍死他!
没料到古桧早知道她的意图,她的左手腕也被他扣得刚好。
于是,两张脸、四颗眼睛便很近地对看起来了。
瞪著古桧,筑君的俏脸气得红咚咚,这个可恶的男人!想用这个威胁她?门都没有。
「筑君,你没事吧?」
不知在哪时出现,端木忍轻易地将筑君抱离古桧的怀抱,霸气十足地隔在两人中间,体贴地替她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唉唷喂呀!我的腰好像闪到了。」古桧坐在地上,唉唉直叫,「端木忍,你的眼睛有没有问题啊?是我被压著了,好吧?你不问我怎么了,倒问她?你太没有兄弟爱了吧?」
扶著腰身,斜眼歪嘴,古桧的叫声特别夸张。事实上呢?他那双俊美的单凤眼却准确非凡地观察端木忍的一举一动。
筑君被古桧的表情逗笑。她忘记自己正在生气中,「谁跟你是兄弟啊?」
古桧向她眨眨眼,「和端木忍啊!我和他有八竿子打得到的亲戚关系咧。」
「我怎么没听说……」
端木忍打断两人的话,「快回去算帐!德平兄都忙得不可开交了,你还只顾著玩?」
我没玩呀!你干嘛这么凶?蹴鞠也是正事啊……她心里正大声地怒喊。但看到端木忍眼中杀人的目光,只好闭上嘴,乖乖地回帐房去了。
看到筑君的颓丧样,端木忍有些不忍,但他现在非常冒火!
他们两人怎么可以靠那么近呢?古桧可不是什么好人。一想到这,端木忍就觉得自己没错,他在保护筑君。
感觉端木忍的蓄意阻挡,古桧马上朝著筑君的背影大喊:「筑君!我也是蹴鞠社的哦!明天咱们比个高下。」
听到古桧下的战书,筑君精神百倍,才要回头说好,却又再接收到端木忍骇人的眼神,哪敢多说一句话?只好气冲冲地抱著球,招呼恭禧和发财一起离开。气死人了!今天真是个倒楣的日子。
「不见不散!」古桧大喊。
筑君再回头看古桧一眼,发现在他身后的端木忍脸色已气黑了。
老天!她还是快走吧。
「你是什么意思?」端木忍眼中的怒气是可杀死一条牛的。「筑君只是二当家,接近他,对你没有好处?」端木忍冷冷地看著古桧。
古桧狂笑出声,这家伙在说什么怪事?女人可以当家?别扯了!截至目前为止,江南还没出现这么厉害的姑娘,早就被天杀的「三从四德」给荼毒光了,哪来可以独霸一方的女人?他笑到流出眼泪,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端木忍抿著嘴,非常不悦,「他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要谈生意找席德平去,再不择手段接近他,我就要你好看!」语毕,端木忍愤然离去。
啥?这样说完就没了?古桧诧异地看著他的背影。
这个北方人到底知道不知道那丫头是个女人啊?只为了生意接近君丫头?未免也把他看得太扁了吧?
端木忍大概不知道苏州人买的茶叶都是出自信义庄吧?要是他开口说要娶席筑君,席老头不乐得立刻送上门才怪?
淡漠地凝视著端木忍离去的方向,他心里盘算著该怎么办?如果这个男人也中意筑君,那就很好玩了。
*****
砰!一声巨响。一只唐朝的茶壶被摔出门,登时支离破碎。
「君少爷,你别乱砸东西啊!」发财躲在门外,唉唉直叫。
接著又从里面马上又摔出数十本帐册,「要你管!本少爷高兴怎么丢就怎么丢,那是我席家的东西!用不著你可惜。」
战战兢兢地拿著扫帚,恭禧想把碎片扫掉。
立即又一个西域来的水晶摔出来,好在她眼明手快,闪得及时,「不用你整理!我就是高兴摔东西,我会自己收拾。」
两丫鬟唉唉叫惨,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他说不用你们收拾,还不下去?」站在回廊上,端木忍也青著脸,冷冷地嘱咐。
看到罪魁祸首来了,两个丫鬟咋咋舌,相继溜了。
「你来吃拳头是不是?没看到我吃了火药吗?」筑君拉开门,扬扬手,气呼呼地瞪著端木忍。
皱著眉头,端木忍左手捏住他的腕,右手环住他的腰,硬是押他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