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若不方便说就算了。」他唇角虽漾笑,然眼底仍难掩失落之情。
「大夫,容小喜子冒昧一问,这宅子里是否住着你认识的人?」
「里头曾住了位对我有养育之恩的嬷嬷。」他点到即止。
小喜子几番犹豫,一颗脑袋瓜宛如做贼似的东瞧瞧、西望望,接着他将白衣男子拉到了一旁。
「大夫,我说了,您可别泄露出去喔。」
白衣男子点点头。
「是这样的,这宅子里的主人原是富甲一方的花员外,他除了财多惊人,听说背景也很吓人,是皇亲国戚呢!只不过,好景不常,五年前,这位花员外不知犯了何罪,被朝廷来的命官抓走了,满门抄斩不说,还火烧宅子呢。」
闻言,白衣男子不禁心震。「满门抄斩?!」
「是啊,还一个不留呢。」言及此,似是领悟到什么,小喜子赏了自己一记爆栗子。「哎呀!我干么强调这么清楚,这不是要叫大夫伤心死吗?」
「无妨,小喜子,我不碍事的。」抑制住内心的震颤,斯文的脸庞平静依然。
「其实说一个不留也不真,大夫,若你要得知那嬷嬷的生死,或许可以试试这机会。」
心底的死湖突泛涟漪,白衣男子不动声色的凝望他。
「这可是没人知晓的事,大夫若听了可别说是小喜子说的。」
「我以人格担保。」
得此保证,小喜子又东张西望了会才道:「五年前,小喜子卖包子经过这府邸的后门,当时,里头火光冲天,小喜子本想早早离去,免得被误认是这宅里的家仆而被抓走,可,正要离开时,却被一个浑身黑不拉叽的人抓住。
那人求我助他逃出,我拗不过,只好让他躲在我的空篓子里。不过,事隔五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否还活着,毕竟我见那人浑身是血,怕是凶多吉少了。」
闻言,他不禁激动地问:「那人长得如何?」
小喜子不禁搔头道:「大夫,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那人一脸脏污,连身上的衣物也破旧不堪,小喜子即使眼力再好也看不明。」
心知自己太过激动,白衣男子闭上限,平复了心绪,才缓缓吐气道:
「谢谢你,小喜子。」
语毕,白衣男子颓然地转身离去。
「等等大夫,小喜子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知对您有没有帮助。」
白衣男子回眸,眼底已不再波光闪烁。
「您可以到京城找那个专替官府运镖的柳家庄,或许可以问到您要找的人。」若没记错,当初他应是送那人到柳家庄。小喜子忖着。
柳家庄?是当初教七夕拳脚功夫的柳师父吗?
不由得,一股希望之火由心生。
「小喜子,谢谢你了。」
「不客气,大夫,小喜子盼望您那位嬷嬷尚在人世,您心肠这么好,我想老天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白衣男子微笑颔首。
*****
繁华京城,居民富庶,商行云集,是富绅巨贾的聚集地,亦是商业贸易之中心,来自各处的蛮夷商邦莫不以此为据点,互通交易。
人来人往的市集上,有珍奇古玩、珍珠玛瑙、杂耍卖艺、摊贩小吃……林林总总,目不暇给。
两旁客栈、食楼与茶馆,向来都是人满为患,其中尤以聚英楼为最。
此刻,聚英楼里人声鼎沸,不输外头市集的热闹。
「搞什么?又客满了,哇!我好不容易拨空来你们这里光顾,你们难道就不会多摆些桌椅吗?」娇娇软软的嗓音抱怨着,小小手掌扣住跑堂伙计的衣襟,其貌不扬的脸庞挂着怒意。
「这位姑娘,对不起的很,小的给你送杯热茶消消气,可好?」被人揪着的滋味真难受,眼下还有很多顾客要去打发,偏偏遇到这不讲理的小姑娘。
谁教店里师傅手艺一级棒,泡茶功夫更是高明的没话说,所以才会引来各路英雄好汉的捧场。
客满的情形他们早已司空见惯,只要是来了,喝不着、吃不到的,他们这些拿人薪俸的可怜小伙计,就得想尽办法来安抚。
老板交代过:来者是客,不可得罪,否则收拾包袱滚蛋去。
「谁要喝茶,我来这里是为了吃你们的糖渍叫化鸡。」手心捏紧,再施以薄劲,拿着水壶的小伙计登时脚离地,一脸惊慌样。
「好、好,糖渍叫化鸡,姑娘你且松松手,小的立即入内请师傅帮你烤烤,包起来让你带回去,如此可好?」
「不好,我只想在这儿吃。」摇摇头,娇软嗓音毫无商量的余地。
开玩笑!押送了二天镖,走了几千里的路,她不仅饿扁了,两脚还酸痛的要死,现在她只想歇腿喘喘气。
打包?哇,又不是准备拿回去让人抢。
闻言,小伙计霎时苦下了脸,两眼很是无奈的飘啊飘--
东边座无虚席:西边水泄不通,连条路都难走的紧;楼上呢,又是有头有脸大人物们的专用位;而此刻南北两席都被包下--瞧瞧,有些人还站在这女子身后,横眉瞪眼的企图挤进来呢!
该怎么办呢?
在伙计思忖的同时,小姑娘感觉到了身后的骚动--
「该死的!你们这群不要脸的登徒子,净是在姑娘我身上吃豆腐,把你们的脏手拿开去!」娇嫩嗓音的女子,以空下的右手撇开臂上那熊掌。
熊掌的主人脸色铁青,瞪着被甩开的手心,一双牛眼里头有着令人心惊胆跳的残佞。
「臭丫头,你骂大爷我啥?」熊掌主人的神情看来很是不爽。
「登徒子啊!怎么?你有意见?打从刚刚,你的手就在我肩上、手上拍来抚去,不是登徒子是啥?」转过身,滴溜溜的大眼锁住了牛眼大汉,眸底有着挑衅。
大汉眯起了眼,「臭丫头,你以为自己长得有多国色天香?大爷我拍你,是要你这只看门狗让路,别挡在门口惹人嫌。吃豆腐?哼!我又不是瞎了眼。」
她是看门狗?赫,好样的!
弯起了笑眯的眼瞳,她脚步轻慢的走向大汉跟前,纤细的身子倚着门边,手上拎着小伙计,一条腿儿则毫无气质的抬起,搁在门柱上。
「那好,既然大爷你遇到姑奶奶我这只看门狗,那就摸摸鼻子转身走人吧。」她的嗓音软绵绵,口气却是十足十的霸气。
「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大汉的牛眼里频频冒出怒火。
眼前的气氛僵凝,这两个人像是随时都会动起手似的,可怜的小伙计被拎住,想逃命都难动弹。
「各位客倌,别动怒,有……有话好说啊!」抖着身子以及嘴皮子,小伙计在心里叫苦。
今天出门早该听娘的话,诸事不吉别上堂。这下可好,真遇事了!
小伙计不禁将脑袋瓜转向了女子,「姑娘,小的家中尚有老母少妻及幼子需抚养,求姑娘行行好,别跟这些人过不去。」
「啊,对喔,险些忘了你还挂在我手上。」微侧首,笑咪咪的眼瞳对上了欲哭无泪的小伙计。「有你在,也很碍手碍脚,干脆这样吧,我先收拾这不长眼的登徒子,你快去帮我清出空位,记得,把糖渍叫化鸡给烤好,我饿了,不耐久候的。」
一个抛掷的动作,伴随着惨烈的叫喊,小伙计以为自己的小命快要呜呼哀哉时,一道白影晃过,接住了他下坠的身子。
「谢谢、谢谢这位公子的出手搭救!」真是有惊无险哪。抬起头,小伙计朝着白衣男子打躬作揖道着谢。
白衣男子勾唇微微笑。「小二哥,这里发生了何事?」
生怕好心的公子遭受无妄之灾,小伙计赶忙将白衣男子拉到较安全的地带去。
「这位公子,小的劝您别管,那些人手上的大刀不长眼,万一不小心砍伤了您,那倒楣的可是您啊!」想这公子心地好,免去自己跌碎骨头的悲剧,小伙计于是好心的提醒着。
才说着,彼方的打斗声已扬起。
白衣男子抬眼望去,眉头微微皱起。
十几人对一,基于体力,女孩应会处于弱势。
不多想,他随即往打斗的地方走去。
「这位公……」小伙计两眼瞠大。不会吧?他真要去送死?!
白衣男子回眸,唇角扬起淡笑。「不碍事的,小二哥,你有事先忙吧。」
「赫,你们丑虽丑,功夫还不赖嘛。」几个下腰兼踢腿,她闪去了狠厉的刀锋。「不过,也未免太不公平了些,你们有刀,我只有两只手,打你们很吃力耶!」唔--该不该拿出身上的法宝呢?
庞大阵仗杀气腾腾,然嫩嗓里头的字句,却仿佛在谈论天气般地平常。
牛眼大汉越听越是火大,出手更是不留情,可刀儿怎么挥、腿儿如何使,就是沾不到这臭娘们的半根寒毛,还被这女人说话来揶揄,于是心一横,左手摸进了胸口,准备给她来个痛击。
正当手上的白色粉末欲洒出时,一个软绵却有劲的掌风袭来,粉末登时尽洒空中,打斗中的女孩也落入一白衣男子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