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分手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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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页

 

  她缓缓将颊偎上他大腿,小心翼翼地摩挲著。

  他瞪著她亲密的举动,许久才找回说话的声音。

  「你同情吗我?水莲。」嗓音因气愤而沙哑,「是不是因为愧疚,所以才决定不跟我离婚?」

  她扬起头,明眸透澄纯澈,满满地蕴著感情。

  齐京别过头,发现自己无法面对那样的眼神。「你说话啊!你是不是同情我?」

  「是。」

  坦然的回应震撼了他,他心跳一顿。

  「我是同情你,也觉得愧疚,不可以吗?」她静静地问。

  他恨那样的平静。

  握起拳头,他狠狠槌了一下身旁的墙面,「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愧疚!你走!滚出我的视线!」

  狂暴的怒吼几乎掀了病房内的天花板,可程水莲听了,却只是淡淡幽幽一笑。

  她怎能如此不为所动?她听不懂他说什么吗?她不怕吗?

  齐京不可思议地瞪她,胸腔内明明熊熊燃烧著一把怒火,可全身却冰凉得令他发颤。

  她究竟在想什么?他发现自己愈来愈不了解她了。

  正当他咬紧牙,准备进发第二次狂吼时,她不慌不忙开了口——

  「你为了救我才受伤,难道我不该愧疚吗?你瘦了这么多,难道我不该同情嘱?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你变成这样,还一点都不心疼吗?」她拉过他槌墙的那只手,轻轻替他按摩发红的指节,「我是你老婆啊,京。同情你、心疼你,都是应该的,不是吗?」

  他呆呆看著她。

  「我看你瘦成这样,我就觉得好心疼,好想亲手煮好多东西给你吃,让你快点回复原来的样子,这样不行吗?我看你明明累得脸色发白,还坚持要继续复健,我就觉得好不忍心,好想快点把你拉回床上,强迫你好好休息,这也不行吗?

  「我看你坐在轮椅上,连站起来撑拐杖都那么困难,我就想,你一定很痛很痛,如果是一般人,可能早就忍受不住了,可你肯定连吭都不会吭一声,我三这么想,就忍不住想哭,这样也……不可以吗?」

  她颤声问,每一句,都紧紧揪住他的心。

  「水莲——」

  程水莲扬起脸,「我就不能……为你担心一下吗?」

  她哭了。

  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占据了她苍白的容颜,一颗一颗,剔透晶莹;一颗一颗,都是人间难寻的真情。

  他喉头一梗,胸膛漫开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

  她这么担心他,这么关怀他,他很感动,却又觉得……好难承受,不习惯承受这样的绵绵情意……

  「我不可以为你担心吗?京。」她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温柔地接住每一颗从她颊畔飞落的流星。

  「……对不起。」千言万语,终究只化为笨拙的一句。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她忽地层臂抱住他,湿润的脸颊埋入他前胸。

  他轻轻抚著她的发,「我很高兴你醒来了,我一直……担心你醒不过来。」

  「我作了一个梦。」朦胧的语音自他衣襟间透出。

  「什么梦?」

  「我梦见我……回到了过去。」她扬起容颜,盈盈对他一笑。

  那笑,有些娇,有些痴,还微微傻气。

  她从来不这么对他笑的。

  他不禁失神,「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是个好梦吗?」

  「很棒的梦。」她轻声道,「我梦见自己回到了十七岁。」

  「十七岁?」

  「在梦里,我又重新遇见了你,重新认识了你。」

  「嗄?」他不解,「究竟是什么样的梦?」

  「你很想知道吧?」她眨眨眼,逗弄著他,「来,你先乖乖躺上床,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她要他……「乖乖」上床?

  他没听错吧?齐京愕然,由著程水莲扶他躺回病榻,一面难以置信地盯著她。

  她究竟作了什么样的梦?为什么一醒过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从前的她不会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的,她现在的神态,就好像一个母亲温柔地哄著最宠爱的小男孩……

  齐京脸颊尴尬一烫。莫非在她眼中,他成了孩子了?

  她没注意到他混乱的思绪,迳自帮他盖好被子,为他泡了一杯热牛奶,然後坐在病床畔为他削水果。

  「……你不是要告诉我你的梦吗?」

  「你先吃。」她将一片削好的苹果送到他嘴边,「吃完我就说。」

  「水莲……」

  「乖,要听话,快吃。」她柔声劝诱。

  逼不得已,他一口咬下苹果片,无奈地咀嚼著。

  俊颊,一抹淡红逐渐转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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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水莲花了整个晚上说那个故事。

  那个发生在他们青春年少时的故事。

  故事里,好多事情依稀曾发生,又好像跟记忆中不太一样。

  记忆里,她是个文静秀气的少女,可她却说,她改变了自己,变得强悍而有主旦。

  记忆里,他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可她却说,他的自信高傲都只是害怕寂寞的伪装而已。

  她变得不一样了。她说。

  他也变得不一样了。她笑。

  究竟是真是假?是梦是幻?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吗?或者,她真的回到了过去?

  「……然後我懂了,京。」结束故事後,她将自己的面颊柔柔偎向他的手,「因为我对我们的婚姻很失望,所以—直想要离婚来改变我们的关系,可我现在发现,我想要的不是离开你,甚至根本无法忍受离开你。我终於想通了,不一定要分开才能改变,试著去沟通、去了解,也许对我们更好。」

  她低低的话语,一字宇、一句句,全部强烈地震撼了他。

  「你说呢?京。」星眸深情地凝定他,「我们从头再来好吗?」

  「从头……再来?」

  「嗯。这—次,你要摒除偏见,来认识真正的我;我也要鼓起勇气,认识真正的你。」

  他没说话,手指颤颤地在她脸上流连,好中响,才哑声开口,「原来我……一直不认识真正的你吗?」

  「因为我从来不敢告诉你,我心中真正的想法。」她叹气,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我只想到怎样讨你欢心,只想到怎样让自己配得上你,我一直在身後追著你,到後来,觉得好累好累。」

  他让她觉得累?

  心一扯,他目光顿时蒙胧。

  他从没想到,原来自己优秀的形象,对她而言是那么沉重的压力。

  「……对不起。」

  「不,不能怪你。」她柔声解释,「是我自己太小心翼翼了,是我太害怕让你失望。」

  「那是因为我一直在要求你。」要求她达到齐家媳妇的标准,要求她进得厨房,出得厅堂。

  他总是限制她,总是忽视她自身的意愿:他忘了她也是个自由的个体,也想要拥有自我。

  可他,却总是将她紧紧地缚在自己身边。

  想透这一点後,齐京蓦地脸色发白。

  他想,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要对她诸多限制,为什么不肯放她自由飞翔。

  因为他怕她飞得太远,怕她有一天会因而逃离他身边。

  他怕失去她……

  「我也从来没真正了解你。」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她悠悠续道:「我总是认为你很完美,总以为你什么都会,甚至为此有点恨你,可我没看出,其实你也需要别人的关怀,其实你也需要支持,其实你也需要……爱。」

  她迷迷蒙蒙地望著他,轻轻吐出那个他从来不敢放纵自己去妄想的字眼。

  「你希望我爱你吗?京。」她问。

  他绷紧身子,不敢回答。

  「奶奶去世的那天晚上,其实你很希望有人在身边陪著你吧?」

  他闭上眸。

  是的,他是希望。那天晚上他感觉自己像坠入了最冰冷的地窖,好想有个人拥住他,分他些许温暖。

  他失去了最亲的亲人,那个人,也许是这世上唯一无条件爱他的人。

  而他,失去了最爱他的人。

  他觉得……好恐慌,深深体会到失去一个人原来是那么让人心痛的事。

  所以他更不敢放开她,所以他管她管得更紧,所以他变成了一个莫各其妙的暴君。

  「我……我真的很抱歉,水莲。」他喉头苦涩,胸口窒闷。

  他紧闭著眸,不敢看她,害怕在她眼底看到多年来对他的怨。

  她却站起身,揽住他颈项,「抱歉的人是我,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那天晚上不该放你一个人,不该因为害怕而不敢接近你。我应该想到你是多么痛苦,多么需要有一个人在身边支持你——」说到这儿,她嗓音忽地哽咽,「是我……不对,我才该……说抱歉。」

  她又哭了吗?

  齐京一惊,想抬起头来确认,她却紧紧搂住他,软玉温香柔柔地贴向他。

  他脸微红,对於这姿势颇觉尴尬。

  「水莲,放开我。」他早已不是十七岁的孩子了。

  「别这么小气嘛……」她吸了吸鼻子,哭音里藏不住笑意,「只是偶尔这样抱抱也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他在心底默默咕哝。

  只是他觉得太尴尬了,太丢脸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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