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后。」很快的,去而复返的宫女端来特别配制的汤药,置放在依雀面前的漆几上。
瞪着那碗看不出什么东西的药汁,依雀心中警铃大作。
小心大后!
红玉的遗言不断在脑中回荡,声音越来越大,让她的手心不禁都捏了把冷汗。
「王后,快趁热喝吧!」太后催道。
匡卫不疑有他,俊脸含笑的说:「还不快跟母后谢恩?」
「谢……谢母后赏赐。」她喉头发紧的说。
怎么办?真的要喝下去吗?会不会有毒?
可是又不能说不要,那等于是不给太后面子,让她当场下不了台。依雀左右为难,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伸手端起药碗……
冷不防的,药碗滑出手心,药汁也整个翻倒了。
她佯装惊慌的大叫,「啊~~我不是故意的~~好烫~~」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药汁刚煎好,还冒着热气,匡卫怕她烫到自己,连忙将她从席上拉起,开口唤来宫女,「快来把这里整理一下……」
依雀嘴里不断的道歉。「对不起,母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经意的瞥向太后,却被她脸上厉鬼般的表情给吓了一跳,尽管只有一剎那,却也足够让依雀永生难忘了。
「没关系,药再煎就有了,有没有烫到?」太后缓下脸色问。
她摇了摇头,挤出笑脸。「没有,只是衣裳都湿了……」
太后扬起一道亲和的笑意,「那就快回寝宫去换下来吧!本宫还有别的事要和王上商量。」
「是,臣妾告退。」依雀不敢再多看一眼,急急的走出慈宁宫后,才敢大口的喘气。真是太吓人了,难道那碗汤药真的有毒?可是太后没有理由这么做啊!万一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匡卫的孩子,那可是她的亲孙子,要是毒死她,孩子也死定了,不是吗?难道是她受到红玉的影响,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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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想跟儿臣商量什么?」待依雀走后,匡卫坐正身躯问道。
太后抚着左手腕上戴的黄玉手镯,那是她从及笄那年,某人帮她戴上,至今从不曾离身片刻。「王上以为瞒着本宫,本宫就不知道了吗?」
「母后指的是什么?」
她端起彩绘着花纹的陶碗,啜了口香茗。「最近几日文武百官不断的递上奏折,劝谏王上立即废后,以免天象预测成真,难道不是吗?」
匡卫深吸口气,「儿臣绝不会废了王后。」
「唉!本宫又何尝愿意,只不过司历上奏月盈而生芒,后党成辈,且害其主,代表如果再不废后,王上的性命有了危险,朢国也将改朝换代,天象既然已经出现了征兆,就应该谨慎处理。」太后轻轻搁下了陶碗,说得语重心长。「要知道王上身为一国之君,做事就该当机立断,为了朢国的长治久安,牺牲一名王后,换取百姓的福祉也是值得的,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而误了大事,恐怕会酿成更严重的灾害。」
他凝目看去,斩钉截铁的重复。「王后没有犯错,儿臣绝不答应废后。」
「王上……」
「母后别再说了!儿臣相信王后绝不会做出危害朕性命的事。」匡卫倏地起身,满脸愠怒。「恕儿臣告退!」
太后沉下脸看着他愤而离去,高贵的容颜顿时扭曲了,将几上的陶碗整个扫落地面,吓得宫女们全都噤若寒蝉的跪下。
「太后息怒。」老宫女让其他人都先退出门去。
她唇畔的线条紧抿成一条线。「他居然敢违抗本宫的意思?要不是本宫,他今天也不可能当上黑帝,是本宫赐给他的,他竟敢……」
老宫女递上了杯温茶,「太后娘娘别气坏身子。」
「我好苦……好恨哪……」太后珠泪婆娑的低喊。
红着眼帮主子拭去泪水,「奴婢明白太后的苦。」
「为什么天帝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无止尽的泪水和哭喊也无法改变命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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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雀在自己的寝宫内来回踱步,想到头都快炸了。她有眼睛可以看,耳朵可以听,感觉得出太后在这座王宫内的权势有多大,说不定还有眼线随时在监视自己,现在红玉死了,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心里的疑问也不知道该向谁打听才好。
「啊~~」她抓着头发大叫。
外头的宫女全冲了进来,「王后娘娘?」
她吐出一口气,「我没事。」叫一叫总算舒服多了。
宫女们一个个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她,依雀才不管那么多,随便她们怎么看待自己,现在她更可以体会「王后」的处境了,置身在这种危机四伏、步步为营的环境,意志薄弱的真的会想不开,不过她可不是「她」,什么样的困境没遇过,才不会随随便便就自杀。
脚步声由外头进来,朝她福身。「启禀王后,侯偃侯大人求见。」
「侯偃?」这个陌生的名字让依雀疑惑。「他是谁啊?找我做什么?」
「侯大人是王后娘娘的兄长。」似乎认为她问得很奇怪。
依雀这才猛然想起,红玉的确曾经跟她提过「王后」有个同父异母的兄长,由于自己的妹妹是当今王后,所以才得到虚宿城郡尉这个官职。
「原来是他,让他进来吧!」这还是第一次和「亲人」见面。
在这当口,依雀不禁回想起当时曾顺口问了红玉一句。
「他走个什么样的人?」
「呃,侯大人他……」
「妳老实说吧!我不会生气。」看起来似乎风评不佳。
红玉嗫嚅了半天,「奴婢听说侯大人他……暗中收取贿赂、公私不分,仗着有王后娘娘撑腰,还……」
那时她听了相当愤怒,这样的人渣居然还让他当官,早就该把他打下十八层地狱去了。
小脸一沉,哼!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她就等着自找死路的侯偃进门谒见,「王后」不敢做的事,她很乐意效劳。
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依雀抬眼看去,就见一名身材瘦长的男人跨进门槛,虽然只是个小小的郡尉,不过态度却很嚣张傲慢,鼻孔朝得比天高,第一眼就让她很想开扁。
见到在座的确实是原本以为死去的王后妹妹,侯偃马上换了张脸,装腔作势的跪下,挤出两滴眼泪,一路爬到席前,满脸的喜极而泣状。「微臣在虚宿城听说娘娘死而复活的消息,简直是不敢相信……想不到是真的……真是老天垂怜……」
「原来你这么高兴我还活着。」哭得这么假,瞎子都看得出来。
侯偃涕泗纵横的表达忠心。「当然了,王后娘娘活着是圣国百姓的福气……也是侯家的福气,相信二娘也会替妳高兴……不过,微臣听说朝中大臣纷纷要求王上废后,娘娘尽管放心,微臣一定会站在娘娘这一边。」
她咧了咧嘴,「那本宫就先跟你道声谢了。」万一自已成了废后,他不也就没戏唱了,当然会紧张。
「娘娘这么说就太见外了。」他假惺惺的笑了笑,看不出哭过的样子。「呃,微臣能不能跟娘娘单独说几句话?」
依雀摒退了身边的宫女,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样。
「毕竟微臣和娘娘是兄妹,怎么容得了别人欺负到我们侯家人头上来,娘娘说是不是?如今娘娘深受王上的恩宠,正是大好机会,可以乘机一并除掉那些想要把娘娘废掉的大臣,免得碍手碍脚。」
她感到有些困惑。「他们为什么坚持要废后?」
「原来娘娘还不知道,这还不都是司天监搞的鬼,说什么天象出现异变,还断言王后娘娘将来会争权夺位,危及王上的地位,所以千方百计要废了娘娘,不晓得怀着什么居心……」
还有这种事?她根本不知道。
侯偃不停的怂恿着,「王后娘娘可别被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给蒙骗了,得学着机灵一点,赶紧大权在握才是最要紧的。」
看着他丑陋贪婪的嘴脸,依雀倒尽了胃口,幸好没吃多少东西,不然都吐出来了。「你今天进宫就是来跟我说这些的?」
「呃,当然还有别的正事。」总算察觉到眼前的王后妹妹看他的眼光不太一样,带着轻蔑和讽刺,不由得清了清喉咙,「虚宿城的郡守病了好一段时日了,所以想拜托王后娘娘在王上耳边说几句好话,相信王上会让微臣接任郡守的位置。」
「你当了郡尉还不满足,还想要当郡守?」依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认为自己有那份能力吗?」
他笑得好不猖狂。「那是当然,虚宿城的百姓见了微臣,可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放肆……」
依雀不客气的当面吐槽。「我看他们是敢怒不敢言吧!」
顿时笑僵了脸,「娘娘怎么这么说呢?微臣可是替他们做了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