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宫女站在主子的身后,为她仔细梳理如云般的黑发。
「结果怎么样了?」太后在首饰盒中挑选着今天要配戴的笄,不经心的询问。「本宫听说芷嫔已经醒了。」
她动作轻柔缓慢,深怕扯痛了主子的头皮。「是已经醒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又哭又叫,闹了整个晚上,就连王上也劝不动她……」陡地,老宫女动作一顿,这动作自然也让太后察觉到了。
太后微侧脸庞,「怎么了?」
「没……没事。」老宫女吶吶的说。
伺候她这么多年,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的眼。「老实说。」
看着那一根根的银丝,藏匿在漆黑之中,也就格外清晰分明。「是……是白头发,不过只有两、三根。」依主子的精明,是瞒不了太久的。
叹了声气,「本宫老了,也是该有白头发了。」
老宫女连忙安慰。「奴婢马上让太医帮太后调配几道养生的膳食,只要多加注意……」
「算了!」太后明白她的心意,笑了一笑,眼底净是得意之色。「本宫今天心情好,几根白发也破坏不了这份兴致。」
她了解主子的意思。「太后说的是。」
「王后那儿的情况怎么样了?」扬高嘴角的弧度,似乎相当开心。
熟练的帮主子把黑发盘到头顶,再用编,也就是假发做成各种发髻妆点,并用笄固定住,最后把笄的顶端附缀上下垂的珠玉串等饰物。
「奴婢听说王后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寝宫内,足不出户。」终于大功告成,老宫女退后一步,欣赏主子高雅贵气的妆扮。「王上也不曾再去看过她,可见两人之间有了嫌隙。」
太后把玩着手腕上的黄玉手镯,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诡魅。「是吗?」
「太后的心愿就快要达成了。」希望这么说能让主子更加开心。
她敛起笑意,眸底浮现一抹阴狠。「还不够!只是这样还是难消本宫的心头之恨,休想本宫就这么停手。」
「太后……」
「去把他找来,就说本宫想要见他。」太后阴冷的眼底晃动着一闪而逝的柔媚,那只有再见到深爱的人才会绽放。「本宫想跟他分享再一次的胜利。」
老宫女并未劝阻她,只要是主子想做的事,就算牺牲性命也会效忠到底。「是,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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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公公。」
背后的叫声让晏福赶忙用袖口拭了拭眼角,才转过身面对。「王后娘娘愿意见奴才了吗?」无论如何,他都非见到人不可。
宫女看他难过的样子,也不好受。「王后娘娘宣福公公进去。」
「多谢。」晏福振作起精神,走进交泰殴。
原本不想见匡卫身边任何一个人,也不想听到他的事,可是晏福守在外头就是不肯走,依雀不得不让他进门。
他弯下似乎比平日更驼的背,「奴才参见娘娘。」
依雀绷着秀颜,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用了,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吧!」自从那天之后就不见匡卫人影,现在还派人来干嘛。
「奴才请王后娘娘去劝劝王上,王上已经连着十天没有上早朝,也拒绝大臣的谒见,成天就是不吃不喝,夜里也无法阖眼,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王上是一国之君,得为朢国百姓保重龙体……」
「那干我什么事?」依雀气呼呼的叫道。
虽然嘴里说不在乎,不过她还是让宫女去打听外头的状况,所以晏福说的依雀早就听说了,还知道现在大臣们呈上的奏章全都送到慈宁宫,由太后亲自批阅,没有太后的旨意,谁都不敢自作主张,虽然依雀高中是勉强念毕业的,不过慈禧太后垂帘听政的历史她可没还给老师,真的很担心匡卫会落得跟光绪皇帝一样的下场,最后被软禁起来,还被害死。
晏福仆倒在地上求情。「请王后娘娘体谅王上的心情,奴才看得出王上已经快要崩溃了,他相信王后娘娘绝不是下毒之人,不管芷嫔娘娘如何以死相逼,要王上赐王后娘娘死罪,好替死去的皇子报仇,王上仍然坚信不移……」
听到这里,她悲愤的表情稍霁。
「王上夹在两位娘娘中间,真的很不好过,奴才恳求王后娘娘亲自去劝劝王上,别让他病倒了,那绝非百姓之福,朢国将会面临动荡不安的窘境。」他苦口婆心的再三劝说。
她慢慢旋过身来,还是不由得心软了。「他真的相信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那天要是不先冤枉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王上全心全意的相信王后娘娘。」晏福点头如捣蒜。
依雀咬了咬下唇,还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平白无故被诬赖。「他真的相信不是我害死芷嫔肚子里的孩子?」
「是的,王后娘娘。」
吸了吸气,还是有些愤恨未消。「他相信有什么用,现在全王宫的人都以为是我嫉妒芷嫔怀了龙种才下了毒手。」
晏福垂下双眼,口气沉痛。「奴才相信很快就能查出凶手是谁了。」
「让我再考虑一下。」依雀不想太快原谅他。
他在心中轻叹,「是,王后娘娘。」
第九章
即使再生匡卫的气,最终她还是来了。
依雀钻出鸾轿,才抬起螓首,就见紫宸宫外有比平常还乡的禁卫军看守着,隐约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步上玉阶,两名侍卫上前拦下依雀。
她摆出王后的架式,柳眉倒竖的瞪着他们。「本宫要见王上,你们敢阻拦?」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卫互觑一眼,「这是太后的懿旨,任何人都不准进去打扰王上,还请王后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她怔住了。「太后的懿旨?」
「是。」侍卫职责所在,不能让步。
依雀越过他们,往紫宸宫内看了一眼,「真的不能让本宫进去?」难道匡卫真的被囚禁在里面了?不行!她必须想办法救他。
「请王后娘娘恕罪……」
「大胆!」依雀扮得有模有样,觉得自己还满有演戏的细胞。「本宫是听说王上这几天龙体欠安,特地前来探望他,要是王上出了什么事,你们这些人担待得起吗?还不退下!」
「可是太后……」
「太后那边有本宫负责,还不让开!」
侍卫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总算让出一条路来。
抬头挺胸的越过重重守卫,依雀心里其实很紧张,就怕唬不倒他们,幸好她的演技不错。
晏福听到声音出来迎接。「奴才见过王后娘娘。」
「王上呢?他没事吧?」她焦急的问。
他有些吞吞吐吐。「王上他……」
依雀没耐性听他支支吾吾,撩起裙襬就往里头走去。
穿过前殿,来到内室,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味,让她把鼻子都摀住了,再看到醉趴在几上的男人,依雀真的很想扁他一顿。
靠!借酒浇愁就能解决得了事吗?
「匡卫!」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七零八落的龙袍,将他黏在几上的头抬了起来。「你给我起来!」
喝得醉醺醺的匡卫含糊的怒斥。「滚出去!」
她气炸了。「你敢叫我滚?!」
匡卫挥动双手,醉眼迷蒙。「统统都给朕滚出去!」
「晏福,去舀一盆水来!」
「是。」晏幅出去没多久又进来了。「水来了!王后娘娘……」
没空跟他解释,依雀双手接过,就往还在醉生梦死的匡卫头上泼了下去,这下让他整个人都惊跳起来,想不清醒也不行。
他破口大骂。「大胆!」
「清醒了没有?」依雀两手抆腰,「不够的话,外头的水还多得很,要泼几盆都可以。」
晃了晃脑袋,吃力的睁开眼皮,看清眼前气愤难平的女子,满腔的爆怒顿时全熄了。「雀儿,妳终于来看朕了?朕以为妳还在生气。」
依雀瞪大秀瞳,从齿缝里进出声音。「我的气是还没消,不过看到你这副德行,我就更火大了,以为把自己灌醉就可以减轻痛苦了吗?你就是把自己溺死在酒缸中,事情也不会改变。」
「够了!朕的头很痛,不想听这些大道理。」他捧着彷佛有无数支槌子在敲打的头颅,逸出痛楚的呻吟。「晏福,再去拿酒来!」
她回头下令,「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出去。」
「是。」晏福想了想便转身离去。
匡卫俊脸扭曲的大喊,「晏福!」
「他已经走了,你再怎么叫也没用。」依雀由高往下的睥睨他狼狈的模样,想到应该意气风发、权倾天下的黑帝变得这么落魄,她也很想哭,很想痛骂他,却也替他感到悲哀。
「王后!」他怒不可遏的咆哮,「别以为朕爱妳,就可以放肆了。」
她噙着泪光跟他呛声。「那你想怎样?把我拖出去砍了吗?」
「妳……」匡卫气结。
依雀抖了抖唇,缓缓的跪在他面前,然后张臂将匡卫搂向自己。「想哭就哭吧!喝酒逃避只是暂时的,最后还是要去面对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