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参见王上。」宫女们不约而同的俯在地上,不敢胆仰龙颜。
他从鼻端发出轻哼,「都起来吧!」
「谢王上。」红玉带头起身。
匡卫这才瞟了一眼不情不愿的起身迎接的依雀,「朕今早要在交泰殿用膳,把御膳全端到这儿来。」
「是,奴婢马上去。」大喜过望的红玉以为主子终于苦尽甘来,忙不迭的和其他人张罗去了。
真是怪了!昨天还一副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看到她的样子,怎么才过了一晚就变了样?依雀狐疑的心忖,有问题喔!她可不相信他会那么体贴。
宫女已经搬来另一张玉几和茵席,将原先的早膳全挪了过去。
在主位上落坐,匡卫口气冷淡,「王后也坐下吧!」
她在心里嘀咕着,「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依雀如坐针毡的动了动,尽管肚子饿得要命,也不能先动筷子,忍不住偷觑了一下斜对面的男人,见他拉长了脸,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这下什么胃口也没了,置在膝上的小手抡成拳状,拚命的压抑心头的怒火。
不消多久,红玉和宫女们将御膳一一呈上,在晏福的指挥下,将菜色摆好在几上,并用银针一道一道试过,再次确认安全无虞。
「王上,可以用膳了。」
匡卫冷着脸举箸。「嗯!」
「娘娘?」红玉困惑的轻唤,注意到依雀脸色铁青,还以为她病了。「娘娘是不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她咬着牙龈,「没错,我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不舒服。」
「妳又在玩什么把戏了?」匡卫严酷的神情彷佛当她是玩弄心机的小人,无时无刻不在怀疑她居心叵测。
依雀太生气了,气到忘了自己在跟谁说话。「我倒想问问看你在玩什么把戏?明明讨厌我讨厌得要命,为什么还要假装好心的来这儿用膳?」
「大胆!」他怒极拍桌,御膳洒了一地。
其他宫女吓白了脸,跪了一地,只求君王息怒,
「娘娘……」红玉担惊受怕的想要制止她。
匡卫恶狠狠的瞪着她,他没料到有人竟敢出言顶撞他,而且还是王后。「妳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我不是笨蛋,当然知道。」依雀着实受够了现今身处的困境。「你要是不想来,没有人敢勉强你,既然来了,就得做做样子,不要摆出那副嫌恶的态度,活像有人拿着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
他怒瞠黑眸,「王后!」
晏福忙跟她使眼色。「王后娘娘。」
「难道我说错了吗?」她受够这种被轻视,被怀疑的日子了。
冷不防的站起身,匡卫昂然的睥睨,全身涨满了汹涌的怒焰。「王后说的没错,朕是不想来,要不是芷嫔不断劝朕,说王后才刚历劫归来,要朕多花点心思关心和怜惜,朕根本不想踏进这里一步。」
听见他的话,依雀的脸上血色尽失,宛如被人当众甩了一个耳光,那么难堪、那么无地自容。
「原来是这样……她还真好心,懂得替别人着想。」滚烫的热浪瞬间在眼眶中翻涌,喉头也梗住了。「可惜我这人就是不知好歹,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也不要别人可怜我,我照样可以活得……很好……」说到这里,几乎哽咽到快说不出话了。
从小到大,不知受尽了多少人的嘲笑和鄙视,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在乎那些眼光,就算身为别人眼中的杂草,也照样可以生存下去。可她现在居然要接受别人的怜悯,那等于是叫她把自尊丢到地上,任人践踏。
「妳……」匡卫登时气结。
依雀撑着几案起身,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一颗,她不想让这个男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你大可以去陪那位芷嫔,不需要在这边虚情假意,我保证不会乱吃飞醋……也不会去跟母后告状,闹得王宫鸡犬不宁……以后谁也别管谁不是很好?省得你还要勉强自己来看我这个厌恶的女人……」
「住口!住口!」他大声怒咆。
她也抬高下巴,不愿示弱。
这半年来,依雀努力的去适应这个环境,努力的活着,有谁能体会她心中的恐慌和无助?有谁对她伸出援手?难道她就注定走到哪儿,活该都要被人瞧不起?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匡卫有生以来,头一遭被个女人激到快要吐血。「难道当真不怕朕废了妳这个王后吗?」
后宫里哪个妃嫔见了他不是温言软语、妖娆献媚,甚至是婉转承欢,从来没有人胆敢正面冲撞他。
噙着泪光,依雀只是冷笑一声。「你尽管废吧!不然干脆把我拖出去砍头好了,反正待在这种地方早晚都是死……要我继续忍受这种不公平的对待……那比死还痛苦……不如早死早超生,十八年后又是好汉一条……」
「妳……」他登时怒发冲冠,龙颜大怒的指着她,「别以为有母后在妳背后撑腰,朕就不敢对妳怎样,单凭妳方才那番不敬的言行,朕可以马上将妳打入冷宫。」
她「哈!」了一声,「我是不是应该吓得全身发抖来配合?」
眼看主子就要没命了,红玉不由分说的仆倒在地。
「王上息怒!王上开恩!求王上念在娘娘她因为中过毒,以致头脑不清……这才冒犯了王上……」
依雀用尽仅存的傲气,抬头挺胸。「不要求他!」
「王后,妳真的不怕死?!」匡卫怒气更炽的咆哮。
她感觉到自己在剧烈的颤抖,一半是因为愤怒,另一半也是害怕。「这世上有谁不怕死?不过,总比被人看不起,老是让人当贼看来得好……要砍头就快一点!我会把脖子洗干净等着。」
匡卫瞠爆双眼,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欲折断她的手。「别以为朕不敢!」
「你是王上,的确没有事是你不敢的。」依雀不让自己畏缩的回嘴。
「娘娘,求妳别再说了……王上开恩!王上开恩!」红玉不停的磕头替主子求情,其他宫女也是。「求王上开恩!」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鼻翼喷出阵阵怒气,将依雀的手腕用力甩开。「妳就等着当废后吧,哼!」说完,怒气腾腾的高大身影已经踱出殿外。
「王后,妳……唉!」晏福不知该说什么,叹了口气也走了。
依雀力气用尽,瘫坐下来,胸口依旧沸腾着。
静静的,两行交织着对人生的不甘和愤恨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潸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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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逃出去!
这种不把人当人看的地方,她根本不想再多待一秒。
依雀找了个理由跟宫女要了套衣服,然后支开身边的人,再偷偷的换上,将一些珠宝首饰藏在身边,打算到了外头再拿去变卖,没办法,没有银子可是寸步难行,而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避开看守宫门的禁卫军逃出去。
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脸,依雀走得心惊肉跳,就怕被人认出来。靠!这座王宫简直像迷宫,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早知道应该多探听一下,画张地图再逃也不迟。
「等一下!」
身后有人叫住她。
依雀双脚僵在原地,暗叫不妙,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有……有什么吩咐?」
觉得眼前的宫女形迹可疑,正打算上御书房见驾的干贤这才出声。「把头转过来!妳是伺候哪一位娘娘的宫女?」
用眼尾瞄了一下,发现是个年轻的官员。「呃,我……我是……」
干贤见她吞吞吐吐,于是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还不老实说!」
「哇~~」依雀吃痛的大叫。
终于看清她的容貌,干贤倏地抽回手,「王后娘娘?!」
她将食指比在小嘴前面,示意他不要大声嚷嚷。
「嘘!小声一点!」
「王后娘娘为什么会穿成这样?」干贤不明所以的打量她宫女的打扮。
自从王后死而复活,再度回到王宫,虽然还没前来谒见,不过已经听过太多的传闻,如今亲眼看到,更觉得传闻并不是完全捏造的。
依雀瞪他一眼,「你是谁?」
「微臣干贤见过王后娘娘……」
「好了、好了!不要跪了!」依雀没空和他哈拉。「你就当作没遇到我知道吗?我还有事,要走了。」
他愣了一下,「王后娘娘要去哪里?」
「我要去哪里还得跟你报备吗?」她啐了一口,走了两步又踅了回来,「你先告诉我王宫的大门在哪里?」
干贤一脸怔愕,「王宫的大门?王后娘娘指的是正阳门吗?」
「对、对,要从哪边走?」
「娘娘是要出宫?」他又问。
她一脸没好气,「你烦不烦啊?管那么多做什么?快告诉我正阳门在哪里?」
「娘娘不把话说清楚,恕微臣难以从命。」干贤耿直的说。
依雀翻了个白眼。「我真是有够倒楣……算了!我不问你了,我自己找路出去,就不信逃不出这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