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远情,好久不见了。”任迅翔沉稳地朝她走来,神情有著惊喜。“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是啊,真没想到……”江远情深吸了一口气,藉由微凉的空气抚平自己的无措。
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会在这个地方碰见他--
那个曾经心仪的男子。
心在这一刻怦然跳动,可即使如此,她仍稳稳地收敛心底的欢喜,没让激动的情绪表现出来,只有握得发白的拳头始终未曾稍放。
“任学长,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最后听说他的消息,是他在毕业后远赴国外,接掌家族企业在海外的分部。时光飞逝,转眼间已过了几个年头……
“我才刚回来不久,目前还在熟悉国内商界的动态,之所以会来参加这场婚礼,也是因为对方与我有生意上的往来。原本我对这种场合兴趣缺缺,没想到会遇见你,看来我是来对了。”
“学长,你太客气了。”江远情眉开眼笑。
“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还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叫我学长,到底是谁比较见外?”任迅翔取笑道,终于注意到站在江远情身旁的男子。“这位是?”
湛初阳的目光与他对上,莫名的失落一闪而逝。
“我是湛初阳,远情的……朋友。”
“幸会。”任迅翔伸出手。
“客气了。”
湛初阳没有失礼,反握住对方的手,眼角不经意的一瞥,看见江远情接过服务人员端来的鸡尾酒,递给任迅翔,而那张印有她唇印的“感谢状”,孤零零地被随手搁在一旁的桌面上,风一吹,缓缓地飘落,掉落在这片满是向日葵的幸福花田里。
而她,浑然未觉。
第四章
如果,湛初阳此时还不明白胸口那股微微酸疼的痛楚是什么的话,那么他也太迟钝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自觉地注意起江远情的一颦一笑,只要她开心,他的心也就跟著悄悄欢喜;当她眉头乌云密布,窗外的太阳在他眼中也变得黯淡无光。
她爱品尝他的手艺,尤其是他刚学会的提拉米苏,只要她想吃,即使下著雨,他也二话不说地上超级市场买足材料,而这全是因为眷恋她品尝时那心满意足的表情。
他愈来愈习惯她时而单纯、时而成熟的举止言论,每天饭后的闲聊,已经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所以,每当她加班的夜晚,他就会彻夜无法成眠。
湛初阳宁愿自己是个笨蛋,可以忽略心中过于澎湃的情感,可惜他不是。
静如止水的心再度起了波澜,在挥别多年前的情伤后,她是第一个能让他凝聚心思的女人,他无力、也不愿阻止自己的情感。
爱情是把双面刀,往往不是伤了别人,便是伤了自己。而现在,他想抓住些什么,却让那刀锋刺入自己渐渐紧握的手心。
其实,如果他够聪明,就该趁早放开,可惜人就是这么傻,明知自己可能受伤害,却一次又一次地沉沦……
不想让自己的胸怀占满不该存在的痛楚,所以,趁江远情与任迅翔相谈甚欢时,湛初阳悄悄地退开。
走到角落的桌位,他挑了张椅子坐下,服务人员马上送上一杯果汁。
他仿佛置身事外,出神地望著眼前欢乐的景象,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抖颤中又带有一丝不敢相信--
“是你?!”
湛初阳抬起眼,看向声音来源处。
花田里熟悉的身影及容颜,触动了浅浅淡去的记忆,她从花中朝他走来,只可惜,曾经熟悉的容颜早已变得陌生……
此时的场景就如同三年前的那日--繁花开尽,而他与她,也在那一日缘尽。
如今,他只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受。
“好久不见了,筱音。”
“真的是你!”梅筱音的表情有惊讶也有喜悦,毕竟两人曾共同拥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她从未忘记过他。
她走近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国一段时间。”
“是吗?”她拢了拢身上的长大衣,一身名牌服饰将她衬得更加高贵优雅。
“刚才看见你在前方的伴郎席上,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以为又是自己过度思念下的错觉。
“你没看错,今天我的角色正是当个冒牌伴郎,之所以躲在角落,就是怕遇上熟人,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为什么?我记得你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
“是不喜欢。”想到江远情耍赖拜托他的表情,他失笑地摇摇头。“答应帮朋友的忙,不来不行。”
“我想……是女性朋友吧?”她不愿承认,却也无法否认,那是张宠溺的表情。
湛初阳但笑不语。江远情在他心中的定位到底是什么,他还无法完全厘清。“你呢?我没想到会在这类的聚会上遇见你。”
学艺术的她,向来认为出席这种场合是堕落的表征,总是嗤之以鼻。
“人终究是会变的,这种场合聚集了各个企业的精英,嫁给一个商人,这就是我的生活圈啊!”每天打扮华贵,在社交场合里说些应酬话,这就是身为大企业家的妻子应尽的本分。
身不由己,却是她自找的。
“你--”他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疲惫。嫁入豪门的她,怎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他默默地忖测,但终究忍下,没多说什么。
“你想问我--过得好吗?”她笑了。“你依然没有改变,不习惯追问他人隐私。”
“有些事,并不是锲而不舍的追问就可以挽回的。”湛初阳淡淡地笑了笑,他向来不是个多话的男人,总习惯将感觉放在心里,然而,她的表情真的让他有些担心。
“我明白。”一股酸涩攫住她心房,“你恨我吗?”
“没什么恨不恨的,事情已经过了。”
“呵,你真是个好人。”她很清楚,当年她爱上别人的事实,重重地伤害了他。“你代我承受所有人的责难,我很感激你,真的,可是……”她抬起头,凝望著他。“我过得一点都不好,你知道吗?”
他总是细心地为对方著想,却又默默地藏在心里,他的体贴,是一种残忍的慈悲,害了他,也害了她。
“筱音?”湛初阳疑惑地唤了声。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当年你若蛮横地要求我忘了他,或许,这场错误就不会让我这么痛彻心扉!”
风微微地吹著,卷起一地风沙。
“我……以为你过得很好。”
在他离开台湾后不久,她就与楚氏企业的少东结婚,三年的时间过去,报章杂志偶尔报导梅筱音与楚天行的婚姻,莫不称赞有加,是对商场上人见人羡的模范夫妻。
难道事实不是如此?
“听到你这么说,我该高兴的,至少你曾注意过我……”梅筱音抬手掩住了抖颤的唇瓣。
她不想这样的,曾设想过千百种遇见他的情景,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笑置之,就像遇见久违的朋友般与他谈天说地,可……真正见到他之后,悔恨的痛楚却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筱音,我--”放她自由,是为了让大家都好过,难道他做错了?
“我……对不起!”她退了一步,怨悔地撇开眼,而后转开脚步,逃离了他的视线。
“筱音?!”
他放她追寻幸福,为何会让她如此伤心难过?她的眼泪似是向他控诉,令他沉痛难受。
直觉地,他想拉住她离去的身影,可就在此时,后方传来欢呼和掌声,蓦然唤醒他迷离的神志。
不。
他曾经放了手,现在便不该再伸手。
湛初阳停下脚步,眼神晦暗地望著她仓皇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声。
经过了一千多个日子,他的想法已有转变。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是命中早已注定的--
例如,相爱与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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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情根本没察觉到湛初阳是什么时候消失在会场的。
在这个充满向日葵花香的午后,江远情整个眼里盈满学长的身影,两人畅谈校园里的回忆、毕业后的种种,以及未来的愿景。
直到天色微暗,她才惊觉时间竟在不知不觉中过得那么快,而湛初阳也早已不见踪影。她向一位同事问起他的去向,却没有人注意到。
“怎么了?你没事吧?”任迅翔上完洗手间回来,发现她神色有异,关心地问道。
“没--下,事实上,我在找人。”江远情轻咬下唇,懊恼地左右张望著。
“是刚刚那个叫湛初阳的男人?”他问。
她点点头。“嗯。”
其实,任迅翔早在婚礼进行时便注意到他了,当时湛初阳的目光一直绕著会场上的某个身影打转,他就是觉得有趣,才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观察,也才发现湛初阳看的人原来是江远情。
“多亏你那位朋友,我们才有机会相遇。”他也是男人,对湛初阳倾慕的眼神十分明了,可惜身为当事人的江远情浑然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