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掩着唇,无辜到家地把罪名挂到他的身上去。
「抱歉,我很难克制自己,因你实在是太可口了。」说不定在外人见过四个四域将军后,还会以为浩瀚当年挑选四域将军的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让人垂涎欲滴的诱人美色。
「可口?」他险些被呛到。
她点点头,「可有人告诉过你,你比浩瀚俊上十倍不止?」虽说四域将军个个都是色艺俱全,但真要比较起来,他可说是极品中的极品。
他沦为家妓了吗?
「从——没——有!」当上四域将军以来,孔雀从未想过自己竟是如此容易动怒,他两掌使劲重拍在桌上,令桌上的文房四宝集体往上跳了跳,而他压抑的吼声,则是残存在室内形成了袅袅余音。
「说你好话也不行?」被他的吼声吓得结结实实,无邪怕怕地一手抚着胸坎,在南斗闻声赶进来时忙不迭地躲至他的身后。
孔雀面色不善地瞧着她躲在其他男人羽翼下的举动。
不将英明神武的陛下当成一回事、胡乱偷吃他的豆腐,这些他都睁只眼闭只眼算了,这女人现下在搞啥?她居然连外头那两尊门神也想染指?
「妳要捧,当然行。前提是请妳别又在口头上侮辱陛下。」他跨步上前,想将她自南斗的身后扯过来,但没料到她却躲得更紧,而她身前的南斗也配合地将她藏得更好些。
「捧捧你也算侮辱他?」她怯怯地自南斗的身后露出一双秀目瞧着他,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真难讨好。」
两耳压根没听进她的话的孔雀,目光尖锐地盯着南斗此刻正安慰地拍抚着她肩头的动作。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风尾扫到的南斗,莫名其妙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我?」可惜另一只手反应慢了些,还停在她身上没收到他的警告。
孔雀在下一刻立即变脸,动作俐落地一手扯过他的衣领,再一脚不客气地将他给踹出门外。
敢碰陛下的女人?再有一次他就代陛下砍了他!
无邪张大了眼站在原地,就连想探头去瞧瞧南斗的机会都没有,房门就遭人以一记掌风使劲关上。
「若娘娘允许,臣想尽快离开此地。」孔雀趁她还在发愣的同时,站至她的面前挡住她对外头投以同情的视线。
无邪还呆站在原地,两眼直不隆咚地瞧着上头还残着五指印的门扇。
「娘娘?」等她半天也没见她应个一声,他不耐地转首看向她,这不看还好,一看,就见方才那个不让他讨价还价的女人,此刻面无血色芳唇微颤,像个遭人吓坏的孩子,无辜又害怕地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啊?」被吓出去的胆子还没有全数返家,她讷讷地问:「你想离开这上哪?」
已被她绣鞋踩至的裙襬,在她又怯怯地想往后走时,再遭踩数步,无邪冷不防地身子往后一倾,眼看她整个人即将以背与地表做出最亲密的接触。
五指在她背后扶稳后,紧急去抢救的孔雀扶着她的美背,一掌将她扶起,在她站好后,他一手按住她的肩向她示意别再乱动,接着他就蹲在地上看着她这一袭美则美矣,但也会为她带来不小灾难的黄裙。在无邪很怀疑地地低下头想看他想干什么时,他已二话不说地撕去过长、常会害她踩到的裙襬,留下的长度刚好可以盖住她的绣鞋。
「你怎么可以……」看过他的杰作后,无邪当下面色似雪。
「撕件衣裙总比妳跌断颈子来得强。」他一把握住站不稳的她,皱眉地问:「妳能不能站妥一点?」明明就是平地,这她也能跌?
「……你常撕女人衣裙?」动作看起来很老练哪。
桃花眼微微上扬,「不,通常都是她们主动脱光了等我。」
「……」层次有差。
「娘娘,我得离开这儿去找乐天。」他面色一换,下一刻他又正经得像方才没发生任何事似的。
无邪飘忽的眸子过了一会才回到他身上,半晌,她有些不忍地瞧着他。
「据我所知……」
他不带表情,「我知道,她死了。」
「我很遗憾。」从他不想多提的模样,她大抵明白乐天对他的重要性。
「我得去葬了她。」
「抱歉,无论你的理由为何,我不会改变初衷。」即使如此,无邪还是摇首婉拒,「况且,她现下也不在中土。」
他有些讶愕,「她在哪?」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会是一觉醒来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记得什么?
「她在……我师父那?」片段的残景在下一刻流划过他的脑海,没有仔细深想过的他,随即脱口而出。
「对。」她颔首,「我纳闷很久了,自你醒来至今,我都不曾听你开口问过。」
「问什么?」
「你怎都不怀疑你怎能再活过一回?」按理,常人都不该像他这般将能再次活得好奸好视为理所当然,他定是很久前就有过这种心理准备。
往昔乐天无忧无虑的脸庞,不设防地跃进他的脑海里,在那一张张乐天快乐的笑脸中,他记起了乐天曾经答允过浩瀚的诺言,同时也忆起了,在他最后一次出兵西域前,乐天紧紧跟随在他身畔的身影……
「乐天曾对我说过……她有一项法宝,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会用上。」他喃声说着,音调有些沙哑,「我从不知那是什么,而我,也从不想让她有机会证明给我看……」应天是怎么死的,就算是破浪不说,他也知道,只是他没想过,他竟也让乐天步上了应天的后尘。
她盯着他懊悔的脸庞,「可你还是逼她那么做了。为了你的私情,你逼得她不得不那么做。」
「我并非有意——」无以言喻的亏欠感,沉甸甸的,有如块大石用力压在他的心坎上,他很想开口反驳,她却扬手打断。
「去对乐天说吧,对不起她的人不是我。」被挑起的伤口,连疼痛感他都还来不及细细体会,她就别过脸表明了她不愿再继续这话题。
「妳不继续压着我的伤处打?」
「何必呢,你已够自责了。」她将抄好的纸张整迭抱进怀里,「况且,欺负只落水狗,我能有什么好处?」
不知该松了口气,还是该感谢她高抬贵手的他,不解地看着她抱着整迭抄好经文的纸张往外头走,他才跟她走到外头花木扶疏的院子里,就看她将整迭的纸张放进火盆里,蹲在它面前点了把火放进里头。
「妳做什么?」抄得那么辛苦却把它给烧了?
「这本就是要烧的。」她定眼看着遭火舌轻舔的纸张,转瞬间焕发出妖艳的光彩,再化为缕缕尘烟。
他顿了顿,「烧给谁?」
「家姊。」她往旁一指,好心提点他目前他们身在何处。
孔雀侧首望着竖立在一旁的墓碑,原先还不怎么觉得那块显眼的石碑有何不对劲,但愈看,就愈有一股凉意直往他的背后直窜而上,尤其是当他的两眼在四下都找不到半座坟墓或土丘时,他这才明白放眼所及的空旷与黑暗是因何而来。
地底流动的风声掠过他的耳际,风儿穿窜过一座座美轮美奂的楼阁,与始终空无一人的廊院,放眼一片寂然,除了风声之外别无音息。
「等等……」后知后觉的他,不确定地瞪着她若无其事的脸庞,「这里是一座墓穴?」
「你现在才发觉?」她反而觉得他很迟钝。
他忍不住扬高了音量,「妳住在死人墓里?!」怪不得这里不见天日,原来这个他打心底认为的鬼地方……实际上也真的是鬼住的地方!
「有必要这么意外吗?」无邪以火钳拨了拨盆中即将燃尽的残纸,对他的大惊小怪感到莫名其妙。
「妳是帝国的皇后!」难以抑制的心火转眼间又再往上扬。
「我是啊。」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冲突,「那又如何?」
「以妳的身分,妳不该住在这等地方。妳该留在陛下的身边,」有些气急败坏的他,忙在四下寻找着出入口,只想在下一刻将她给打包好送至浩瀚的面前。
「会住在这,只是因我想陪她罢了。」备受万人景仰那种事,有浩瀚一人去做就成了,她凑什么热闹?
「陪谁?」他百思不解,「令姊?」不是死了吗?
「对。」
「陛下……允许妳住在这陪她?」他愈问愈觉得不可思议。
「他不得不答应。」她仰首看向他,唇边绽出一抹羞涩的笑意,「因我很坚持。」
毫无防备的笑容,有片刻盖过了他在不知不觉间被挑起的疑心。虽说她的行为颇有点任性,但她看来是那么的娇弱与单纯,因此她再怎么善用她的身分,他也觉得情有可原,只是,生性多疑的他就是觉得……
不对劲。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微瞇着黑眸,「陛下为何愿答允妳此事?」
「因我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有话答话的她,不似他想得那么多,依旧落落大方地满足他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