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西雅图回台湾后,她跟梅蒂取得了联系。一开始,她并不愿提及自己到西雅图的内情,后来是在一个伤心得喝醉了的夜里,她才向好友吐露心声,娓娓诉说那段悲伤的记忆,诉说那段把她伤到体无完肤,却无法遗忘掉的感情。
梅蒂小心翼翼地道:「我知道妳不喜欢我提起那个男人,可是,我觉得妳……很不快乐,妳好像一直试图用忙碌的工作来麻痹自己。珀懿,我不忍心见到妳这个样子,既然放不下他,为何不去找他呢?去把误会解释清楚吧!既然爱他,为何要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而分开呢?妳应该去告诉鹰荻翔,妳不是他想象中的拜金女郎,妳看上的是他那个人,而不是富可敌国的『鹰氏』。」
珀懿只是淡淡地摇头。「不需要。」
何必多言呢?早在她踏出鹰家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死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怎么会不需要?」梅蒂好焦急。「唉哟,我真会被妳气死!妳就是这样,活像个闷葫芦似的,即使受了气也不肯辩解,把所有的委屈都往肚里吞。我要妳去找鹰荻翔,并不是希望你们两个一定要复合,但是我不允许他继续误会妳,认为妳是个爱慕虚荣的拜金女!」
看着好友落寞的神色,梅蒂越说越激动。「妳都被他伤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不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他在巴黎的咖啡馆里所听到的那些话通通是我乱说的,又不是妳说的!而且那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他凭什么因那些片面之词就对妳妄下定论,认为妳是个唯利是图,心底没有感情,只有金钱的女人?」
「真的不需要。这没有意义。」珀懿喃喃地重复。告诉他真相又怎么样?他们两人已经不可能再相逢了,就像两条永不会交集的并行线……
「珀懿,妳不能这么消极!」梅蒂好气,她舍不得看她如此委屈自己,更不想看到好友一直这么落落寡欢的样子。她很清楚,解铃还需系铃人。珀懿嘴巴上说不想再见到鹰荻翔,可其实她的心底却写满了他的名字,她压根儿无法忘记他。
珀懿勉强挤出笑容,拍拍好友的手。「别说了,我知道妳是关心我,不过,我真的不想再提起任何跟『那个人』有关的事了。对了,我下个礼拜会回台湾一趟,顺便多休几天假,妳要不要我帮妳带什么东西过来?」她刻意转变话题。
「珀懿……」梅蒂嘟起嘴,还想再劝她,但看到她坚决的神色,知道再多说也是枉然。唉,好吧,这件事只好慢慢来了。
「那妳就帮我多带几包牛肉干过来吧!吃遍了世界各地的山珍海味,我发现半夜肚子饿时,最想吃的还是台湾的牛肉干呢!嘻嘻,一想到就口水直流!」
「好,没问题,我一定替妳多扛几包回来,撑死妳!」珀懿笑应着,水瞳迷惘地看着窗外。
她好久没休假了,这半年来拚命地飞长途线,帮别人代班争取加班费,她都快忘了躺在汐止老家晒太阳的滋味了。
回家也好。下意识地搓搓微冷的双手,冬天的巴黎真的太冷了,而且让她特别感伤。她很想家,很想回到一个温暖的地方,藉以忘掉心底的孤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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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台北
「好舒服喔~~我睡了好久喔,睡到骨头都快散了……」伸了个懒腰后,珀懿懒洋洋地走出房间。为了调时差,她整整睡了十四个小时。
「姊,妳睡饱啦?」正在客厅看书的大妹蓝羽懿笑问:「妳不冷吗?这两天台北气温下降不少,多穿件外套吧!」今天是星期天,她不用上课也不用打工,因此可以悠闲地待在家里看书。
「我不冷。」珀懿走到阳台前晒太阳,舒服地瞇起眼睛。「唉,这种冷跟欧洲那种冰天雪地的冷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不管怎么说,台湾真是舒服多了,毕竟是自己的家。」
她转头问着。「咦?爸呢?还在睡午觉吗?」
羽懿答道:「应该快醒了。对了,大姊,我跟妳说一个好清息喔,我已经帮老爸申请到一个外佣来家里看护他,下个月初就会来报到了,真好!妳不知道目前政府限制外劳进口人数,很难请到外佣呢!」
珀懿关心地问:「爸身体还好吧?高血压和痛风控制得怎么样?」
「还好。」羽懿点头。「我一直很注意老爸的健康,他吃的食物我都有严格把关。虽然老爸说他一个人在家就可以,不要人陪,不过我常常上课到很晚才回家,只剩他一个人在家,我真的很不放心,所以就去申请外劳了。妳都不晓得,申请的手续和条件好繁琐又好严苛喔!幸好我遇到一个好心人帮忙,才能顺利请到有看护经验的外佣。」
「那就好。」珀懿很欣慰。坦白说,她也很不放心年迈的老父独自一人在家。
她走到藤椅上坐下,眼尖地看到放在角落的一台袖珍型电暖气,惊喜地道:「咦,羽懿,妳去哪里买到这个牌子的电暖气的?它是德国生产的,台湾目前并没有进口啊!上个月我在德国逛街时有看到,本来想说要买一台给爸爸的,不过一忙却给忘记了。真好,妳居然已经买了。」
「还买了两台呢!」羽懿笑道:「一台摆在客厅,一台放在老爸的房间里。只要天气太冷,我都二十四小时开着,以免气温骤降,害老爸心血管病变。听说这个牌子的电暖气品质最好,不但体积小巧不占空间,而且品质非常稳定,真可惜台湾还没有代理商引进。」
「那妳是怎么买到的?」珀懿很疑惑。
「嗯……」羽懿神秘一笑。「是一个朋友帮我买的啊,就是那位帮我申请到外佣的好心人嘛!」
看到妹妹灿烂的笑容,珀懿也笑了。「妳的表情很奇怪喔!是谁这么好心啊?一天到晚帮忙妳,根本就是在对妳献殷勤嘛!说,是不是妳男朋友?」
「才不是我男朋友呢!是──」羽懿赶紧摀住嘴巴,免得说溜嘴。「唉呀!反正是一个很关心我们家的人,妳不要乱猜啦!」
妹妹欲言又止的表情让珀懿更加好奇。「是妳男朋友也没关系啊,姊又没说妳不准交男朋友,干么这么紧张?这个人到底是谁啊?常常来我们家吗?」她暗忖,一定是妹妹的追求者,才会如此勤快。
「嗯……」羽懿还是神秘兮兮地微笑。「应该是吧,妳这趟不是可以多留几天吗?我相信妳应该有机会可以常常看到他的。对了,他好像跟老爸约好三点要过来找他下棋,应该快到了。」
「连老爸也认识他?」珀懿啧啧称奇。「嘿,妳男朋友连老爸的心都收服了,真是不简单耶!看来,他来我们家真是来得很勤喔!」老爸是个很严肃的人,有时候不说话的表情连女儿们都很怕,更遑论外人了。
羽懿笑得更加甜美。「对!他是常常来我们家,也很关心家里的每一个人。就说老爸吧,妳也知道咱们老爸有多么别扭害羞,很难跟外人打成一片。可是他呀,却凭着无比的耐心和诚意,让老爸大受感动。现在老爸最喜欢他来家里下棋、聊天了,两人好像忘年之交,一聊就可以聊好久呢!我觉得老爸多了这个新朋友后,整个人开心多了,精神也更好。」
「真的吗?」珀懿更加好奇了。「真想见见这个人。」
「妳一定会见到的。」羽懿小心地控制眼底的期待。呵,也许姊姊看到他时会很错愕,甚至会发飙,但她还是非常渴望能让两人见面。
这时,门铃响了,蓝父笑容满面地由睡房里走出来。「呵呵,那小子来了是不是?羽懿啊,快去开门,我等那小子等很久了,这回一定要拉他下棋下到三更半夜,杀他个片甲不留不可!」
「好,我去开门。」羽懿笑着走向大门。
珀懿则去搀扶父亲。「爸,您走慢点。冷不冷?我去帮您拿件外套。」
「呵呵,我不冷。」以往很严肃的蓝父此刻却精神奕奕,笑呵呵的。「女儿啊,快去把棋盘拿过来,我今天绝对要让那小子俯首称臣,叫我第一名!」
看见老爸兴奋的表情,珀懿更加疑惑了。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谁有这个能耐让生性内敛的老爸如此喜欢他呢?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已经很久没在父亲脸上看到如此雀跃的神情了。
「爸,您等的人来喽!我去帮你们泡茶,还是老样子,一壶冻顶乌龙、几碟卤味小菜,还有芥末花生,对不对?」
珀懿转过头,看到妹妹领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客厅。因为逆光的关系,一开始,她看得并不真切。来人一直接近她,一股熟悉的气息也慢慢逼近。终于,她看到对方了,看清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也嗅到那股最熟悉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