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好了,我不太好。」独孤天涯苦笑道。
开心了不一会儿,凤于飞突然又沉默了。许久许久后,才望着前方轻启红唇:
「大哥,我忘了你,你难受么?」
「难受!」听到这话,独孤天涯将她抱紧。「不过没关系。」
「我知道你会难受。」凤于飞转头定定地望着他。「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更深刻地念着你、想着你,让你永远不再难受!」
「我知道。」用额顶住凤于飞的额,因为独孤天涯知道她再不会由他手中飞出,就算到了生命结束的那天,也不会……
相视一笑后,独孤天涯由怀中取出一个玉佩,将它挂在凤于飞的颈项上。
「这辈子,都不许取下!」
「嗯!」凤于飞望着玉佩上刻的「凤凰于飞,终栖天涯」八个大字甜甜一笑。
「大哥,你说我们的墓要盖在哪儿?」
「妳喜欢哪儿我们就盖在哪儿!」独孤天涯握住她的手。「不过最好别离酒肆太远,要不我连酒香都闻不着。」
「不过我有点舍不得酒爷爷,还有樵爷爷……」
「没事,百年后我们又都在一起了。」
「那是洞窟了吗?」望着远方在黄沙中隐隐浮现的影子,凤于飞有些期待地问道。
「是,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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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拉着凤于飞的手,独孤天涯向白胡子老头平常休息的地方直奔而去。
「你怎么又来了?」正在一个人下棋的白胡子老头皱起眉头。「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老来,有你这样的么?」
「没办法啊。」他微笑着将凤于飞拉到白胡子老头面前。「我媳妇儿有事找你。」
「你媳妇儿?」白胡子老头望也没望凤于飞一眼。「哪个媳妇儿?」
「我就一个媳妇儿,你说她是谁?」独孤天涯呵呵笑着。「你还救过她呢,你忘了?」
「我早说你那媳妇儿活不久,真不知道你要了有什么用?」白胡子老头依然低着头不耐烦地挥挥手。「更何况都救过一次了,你别想再让我救她第二次。」
「我不需要前辈救我。」凤于飞摇摇头。「我只是想请问前辈,您知道凤天狂跟郁灭开么?」
「妳……」听到这两个名字,白胡子老头愣住了,他抬起头仔细望着凤于飞,不放过她脸上任何微细的地方,然后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妳叫什么名字?」
「凤于飞。」
「妳身上的气谁给妳的?」白胡子老头声音急促地问着。
「我外婆。」
「她叫什么名字?」
「郁似男!」
整个愣了,白胡子老头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像个木头人一样地望着洞壁,动也不动一下。
「师父,您怎么了?」与凤于飞对望了一眼,独孤天涯连忙问道:「哪儿不舒服了?」
「时候到了……」听到他的话,白胡子老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让人心惊胆战,他一把捉过凤于飞的手,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这场赌局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郁似男!」
「师父!」见状,独孤天涯一惊。「她不是郁似男,她是我的媳妇儿凤于飞!」
「妳总算来了。」但白胡子老头根本不理会他的言语,只是自顾自地说着,眼睛散发出点点凶光。「好、好!妳这个逼我亲手杀死女儿及女婿的凶手,今天终于敢露面了!四十年前,妳为了得到关家的武功秘笈及财富,竟不惜布局怀上我的骨肉、破坏我的家庭,让关家手足、同门相残,让关家在武林中的百年江山一夕间化为乌有……」
「关……」独孤天涯喃喃自语着。因为他确实曾经听说,四十年前号称天下第一门的关家门,不知为何原因,竟在一夕问上崩瓦解,再也无人听闻。
只是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将自己放逐到大漠里的花甲老人,竟会是关家的唯一存活者。
「为了亲手杀了妳,我也布了个局,花了八年的时间在大漠中建构了这个宝窟,因为我知道妳一定不肯放弃,所以,我发誓杀尽来此洞窟寻宝之人!而妳果然没有放弃……只是我没料到妳竟那样狠心,在二十五年后,为了那些武功秘笈及财富,为了让我痛苦、后悔,竟不惜设计我的女儿及女婿来到这里,让我在不知情下,将他们亲手送入地狱……」白胡子老人边喘息边道,声音中满足恨意。「而……今天,妳果然还是忍不住了,终于还是忍不住亲自来了……」
「我是来了……」凤于飞感觉到手中传来的那股气几乎将她燃烧殆尽,但随后,独孤天涯的手立刻也贴上了她的背心,让她能勉力稳住心神。「我来是为了知道你将那两个孩子杀死后究竟藏在何处?」
「藏在何处?」哈哈大笑了起来,白胡子老头瞪着一双被怒火烧红的眼睛。「在一个妳永远也想不到的地方!」
「什么地方?」凤于飞忍住体内那股翻腾,激动地紧握住独孤天涯的手。
她激动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终于可以知道双亲的下落,在她告别这个人世问之一叫。
是,他们是活不了了,她知道,独孤天涯也知道。而在了解了这一切的恩恩怨怨之后,对于即将命丧这老人之手,她更不会有怨。
毕竟再怎么说,他是救过他们,并受过万千苦楚、为报仇红了眼而濒临疯狂的「外公」……
「我把他们藏在我的身体里!」白胡子老头突然温柔地笑了起来,神情陷入恍惚。「我把他们的骨灰和入酒中,让他们永远陪伴着我,让他们永远不必再受到妳的设计及伤害!」
心中已无遗憾,只是身躯却再也无法抗挡。凤于飞抬起小脸望向独孤天涯:「大哥,我有点难受……」
「我也是。」独孤天涯放下了手,轻轻地将她拥到怀中,让白胡子老头的怒气在两人身体之中来回盘旋。「放心,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大哥,我想知道,在我还记得你、在我要离开你的那时,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我想再说一次……」凤于飞的五脏六腑虽早已翻腾得让她痛苦难耐,但她的眼眸却很平静。
「好。」独孤天涯笑了,但眼眶好热、好热。「妳说『大哥,若我们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相见,你还会记得我么』……」
「然后呢?」一滴泪由凤于飞的眼中沁出,滴落脸庞。
「妳又说『若真有那一天,大哥……千万莫忘了再叫我一声贤弟』……」独孤天涯轻吻住她的泪。
「贤弟……」凤于飞喃喃说着,突地一愣,抬起头来,笑容是那样的绝美。「大哥……飞儿全记起来了,飞儿一定答应你,下辈子若再酿酒,绝不给那些牛啊马啊驴啊狗儿们的喝,自己也不偷喝,全都留给你……」
「飞儿?!」闻言的独孤天涯也跟着一愣,然后扬起头哈哈大笑了起来,任泪水在笑容中奔流。「我怎么那么笨,笨到忘了妳早让我喊妳一声贤弟,笨到让自己在那里相思地四处东奔西窜……」
「你们是谁?」
就在凤于飞与独孤天涯再无遗憾地紧紧相拥时,白胡子老头整个身子突然颤抖了起来,他望着眼前的两个人,望着他们之间的深情与眷恋,神智整个混乱了。
「外公,我是于飞!」凤于飞双膝跪地,对白胡子老头一叩首。「外孙女往后不能再照顾您了,您要自己多保重。」
「师父,我是独孤天涯!」独孤天涯也同样跪下一叩首。「弟子以后再也无法给您送酒了,您多保重。」
「外公、师父?!」白胡子老头抱紧了自己的头。「我是你们的外公、师父?!」
望着白胡子老头混乱的模样,凤于飞与独孤天涯都再没有作声,他们只静静地站起身来,陪伴在他的身旁。
许久许久以后,白胡子老头才终于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凤于飞。「妳说妳叫……」
「我叫于飞,外公!」
「外公……」听着凤于飞用柔柔的嗓音叫着自己,白胡子老头的眼眶慢慢红了,他颤巍巍地拉过她的手。「我也有孙女了……还这样乖巧、这样美……」
「有了孙女就忘了徒弟,好歹我也算得上是你孙婿!」独孤天涯一把抱搂住凤于飞,脸上的笑容就如同往日般明朗。「不过看在你们难得见面的份儿上,我委屈委屈点也无所谓。」
「你们怎么……」白胡子老头欣慰得笑了笑后,望着这对小儿女的脸色,蓦地一惊。「怎么会……」
「没事的。」独孤天涯淡淡地笑了。「我们真的很好,因为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不行!」白胡子老头喃喃地说着,然后突然跳起来冲向洞窟的另一头,在一堆破箱子中不断地翻找着。「我绝不能再让她伤害我至亲的家人!」
「不必了,外公,我们真的很好。」凤于飞轻声说道:「我们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