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小题的推理让小书陷入两难。
难道没有一点点可能,他从「不喜欢」转为「不讨厌」,最后出现一点点喜欢的因子?
「懂了吧?我大哥想寻求短暂慰藉,没有意思发展一段爱情,妳要是对他投注太多希望,会全盘落空的。」
可是……试试吧!谁晓得呢?人生无常,不管是环境或人心都在改变啊!
「妳要是聪明,就听我的话,立刻和我哥划清界线。」小题下结论。
侧眼望她,小书安静不语。
「说话啊,我讲的,妳听进去了没?」
小书点点头。
「妳准备和我哥分手了吗?」
这次,小书毫不考虑,立即摇头。
「为什么?」她是为她好耶!
「我不是聪明女人。」
「且止不聪明,妳简直笨透了,幸好妳没当商人,否则一定会大大赔本。」小题生气起她不能变通的脑筋。
小书微微一笑,动笔继续自己的图画。
两人不说话,再出现声音,是小题的叹气。
「小书,妳真的爱惨我大哥了?」
「对。」她坦诚,不隐瞒欺骗。
「爱情是什么东西,值得人们义无反顾?」
「将来妳会懂。」
「我不会,我只爱钱,只有钱才能让我惊心动魄,只有钱才……」
小题正发表她的金钱万能论时,房门被推开,没有礼貌性敲门,来人自动进驻。
是姜冠耘。
「妳在这里?」他扫了小题一眼。
「我不能在这里吗?」
「亚丰找妳。」他的语调没有温度。
「二哥找我?做什么?」小题转而气弱。
「听说妳开了讨债公司?」冠耘冷问。
晴天霹雳轰下,小题被打得耳鸣背痛!不会吧!二哥知道了?她死定了!
「大哥,可不可……救救我?」二哥……哦!他吼人的音量,可以在世界大战期间,充当警报器。
「我奉劝妳自首。」
「是不是自首,你就帮我讲话?」
「可以。」
领了免死金牌,小题弹起身,向大哥挥手。「我去自首啰!」
小题走后,不大的房间里剩下两人。
冠耘走近,小书顿觉窘迫。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她的房间,不晓得他的来意,小书心颤。
「晚饭后妳去哪里了?」他没有资格发问的,那是她的下班时间,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她习惯对他的提问诚实。
「去镇上。」
「做什么?」
「买东西。」
「买什么?」
「买……女性用品。」
「妳可以白天去。」
「我……临时需要。」首度,她对他说谎。
话至此,冠耘放弃这个话题。「小题来找妳,为了什么事?」
缓缓收拾画纸画具,小书思索,是否该对他说真话。
其实,他猜得出小题对小书说的话,为这件事,她早上特地在他房前拦住他,和他「深谈」。
认真讲来,他们的深谈只有几句——
小题说:「有人看见小书每天早上从你房里走出来,你怎么可以逼她在你里过夜?」
他的回答是:「我们是成年男女,不需要妳管。」
小题抓抓辫子问:「你爱小书吗?」
他爽快回答:「不爱。」
「不爱?总有一点点喜欢吧!」
「没有。」
「那……小书很吃亏。」
「她乐意吃亏,妳有意见?」说着,他从她身旁走过。
他认为小题肯定会来这里,向小书洗脑,果然,他撞见了她。
「她要我离开你。」
小书选择实话实说,说不定,他转身会去问小题,而小题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女孩,他早晚要知道。
「妳的回答呢?」
「我说不。」
「为什么不?她没告诉妳——我不爱妳,妳会吃亏?」
「说了。」
「妳不介意吃亏?」
「感情不是生意。」
「妳对我有感情?」冠耘勾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问。
他的眼神教她无所遁形,皱眉,她在下一刻点头,承认。
「妳爱上我?」
「是的。」
「妳不如妳的母亲,是不是她死得太早,没来得及教会妳别对男人交出真心,便能勾引男人的绝技?」
「如果命运给她机会选择,她不会选择贩卖身体。」对母亲,她无恨,只有悲怜。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咎由自取,不要把错全归诸上天。」
是吗?那么她也是咎由自取,所有人都劝她离开,可惜她执迷难醒。
点点头,她懂了。
「妳爱上我?」冠耘重复问。
「是。」她没有力气反驳自己的愚蠢。
「很好,记得,这是妳自己选择的,将来有怨,只能怨自己。」
「是。」
微微一哂,冠耘心底有几分骄傲,他完完全全控制她了,当年他被不成熟的初恋控制,现在他有能力控制她的初恋。
打横抱起她,冠耘将她抱到书桌上,猛烈激昂的吻狠狠地封住她的脆弱,他喜欢自己的强势,喜欢报复的感觉,那是文沛铃从没想过的情节。
褪去她的衣衫,他的温暖覆上她的皙洁,他喜欢在她身体里面制造巅峰……
这夜,他留在她的房里,灯没有关,她没有睁眼到天明,第一次,她在他怀里安然入睡……
也是这个第一次,冠耘注意到她对黑暗极度不安,从此,在两人相处的夜晚,他在床边留下一盏夜灯,帮助她入眠。
第三章
牧场总管吴先生说,三个男老板明天起要回台北两个礼拜。
做什么?他没交代,只是要求大家不可因此松散。
小书这才知道,他的家在台北。只听过南部人汲汲营营想往台北发展,成为台北人;像他们这样,从台湾头跑到台湾尾工作的人,倒真的不多。
他的父母亲是做什么的?公务员家庭吗?小书没为这些事烦过心,她认真工作、认真过日子,她的生活不精采,但留在他身边,就不至于灰暗空白,反正她配不上他,是她老早就知道的真实,多晓得几分,无法改变现况。
只不过……两个礼拜,那时候肚子里的小宝宝就将近五个月了,她是不是该在他离开之前告诉他?
这件事情在她心底反复,做菜的时候想、整理办公室时想,她时时刻刻挂记着他的反应。
他会生气吗?会大怒吗?或是冷冷一句——咎由自取,将问题交回她手中,小书不知道,心中辗转反侧。
终于,完成一天之中最后一件工作,小书回到房里,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一袭洁白衣裳,她走到他房门口,敲敲门。
打开门,看见小书,淡淡的微笑掀起,带着些许讽刺与自得,他成功控制她的身心,成功变成她生活中的唯一重心。
冠耘神定气闲地欣赏起她眼中的寥落。
「我今天不需要,妳回去吧!」
他是残酷的,小题没说错,他对她的过分是入神共愤。
「我们……可以谈谈吗?」
「我们之间有事可以谈?」勾起嘲弄,他总有本事,让她在他面前自卑自惭。
「不会耽误你太久,十分钟就好。」
他没回答,转身进屋,小书跟随他的脚步。
屋里,他正在整理行李,小书自然而然接手他的工作,将床上的衣物折叠装箱。
「妳打算把十分钟用来整理行李?」冠耘双手横胸,望住她的举动。
「你问过我,如果我跟你,我要要求什么东西?」
「没错。」
「现在,我还可以要求吗?」她小心翼翼,低垂的眉头,始终不敢看池。
「妳想要什么?」
她变聪明了?是小题教会她别做亏本生意,还是她认为自己的线已经长到足以让他这条大鱼上勾?
「我想要一个小孩子。」
聪明!可是她以为他有那么笨,笨到把支配权交到她手上?
「不行!」他一口拒绝。
「为什么?」
「我给过妳十分钟,而这十分钟已经是过去式。」
「如果我已经怀孕呢?」
「拿掉!」他说得绝然。
拿掉?他连考虑都没有……深吸气,小书终于抬头对他,惨淡凄然。
「你真的很残忍。」她幽幽说。
她说他残忍?她应该去问问自己的母亲残不残忍!「妳怀孕了?」
她看他,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成了僵立化石。
「回答我。」
有没有重要吗?不重要了,他已经回答她「拿掉」不是?垂首,心灰气丧,沉重的疲倦感侵袭。
「没有。」摇头否认,小书叹口轻到不能再轻的气,俐落地整理好他的东西,起身,鞠躬。「冠耘先生,我先下去了。」
转身欲离,他的声音留下她。「为什么想要一个孩子?」
「只是……一时兴起……」她否认掉之前的幻想,逼自己回到现实面。
「这段时间,妳没有避孕?」
她怎晓得什么叫作避孕?就如同他所言——她缺乏一个母亲教导。
小书不语,淡淡的悲伤,浓浓的愁绪,熏染她的心。
「我不会要妳的孩子。」
「我知道。」
他说不要啊!是斩钉截铁的不要,毫无商量余地,她怎会蠢得认为他会给她一个家?或者,偶尔来看看她?
「想替我生小孩的女人多的是,我绝对不会选择妳。」
「我知道。」她默默接受他的「绝对」。她的反应激不起争执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