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夜已深,幕已沉,疲惫的心需要休息。
狂神轻拥着她,陪同她沉睡而去,两具心力交瘁的身躯相拥而眠,在这阒静寒冷的夜里。两颗走不出回忆的心紧紧相击,回忆那个遥远的地方。两上的梦不时交错着。
瞧她梦见了什么?那段不堪回道的过去!在她痛苦的挣扎之余,却被另一股奇特的力量给拖往另一片虚无缥缈的陌生世界,那里除了灰涩,什么也没有,哀凄悲苦的空气充斥着,接着是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影像在她面前疾速而过,一幕又一幕,她还来不及细看,一袭暖流已将她包围,她像棉絮飘浮而上,游荡在一片谧静里,漫天都是浓烈中夹带着草香的气息,她沉醉其中。
她醒来,白茫茫的世界已无踪影,气息依旧,而且就在身旁。
一个特写镜头,深邃的幽谷直望入她混沌的眼中,一头有型的乱发狂乱垂散,一抹致命的笑攻进她早已不设防的心,令她心跳漏了一拍。
“该死的,你一整晚都睡在这里?”古小月杏眼圆睁,不敢相信自己竟如此轻敌。她与他同床?!相拥而眠?!一整夜?!
她想赖也赖不掉,她的手竟不知羞耻地攀在眼前这位老兄壮硕且毫无遮避物的胸膛上。怎么睡着的?一件原来扣好的衬衫他能让它全数敞开,肩背上与手臂上的布料已皱了,老天爷,她昨晚根本是处于天堂与地狱之间,已搞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攀向他,这混蛋占了她一整夜的便宜。
“你浑球--”她气急地大吼,双眼喷出火焰。
“你紧张个什么,又没对你怎样。”浓情蜜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嘲弄,他的眼睛往下飘了飘,将她全身扫视一览无遗,“没看头。”
然而这副“没看头”的娇躯却令他一早醒来,差点吐血身亡,不舍移动紧贴在他怀里的俏佳人,只好强忍生理上的痛苦煎熬,逼自己茁敬自强,处变不惊。但她胸前凹凸有致的曲线却令他心猿意马,终于她醒来,解救了他,连同结束魔鬼与天使的拉锯战--虽然魔鬼差点就胜利了。
幸好没干下蠢事,否则当他心中的魔鬼行动,事后她心中的魔鬼必会将他处决。
古小月像在躲瘟疫,立即弹跳起来,下床冲进浴室,“砰!”锁上了门。
待她出来时已是一脸镇定,一身傲然,丝毫没有方才像在躲猫的老鼠疯狂逃窜的窝囊样。
“过来。”狂神下命令,朝她招手。
“狗屁!”她怒瞪着依然躺卧在床上的男人。
两人用眼神交战,狂神拉开棉被,一直走向她。
由不得古小月,狂神将她拖回床边,迳自坐在床尾,拉来一张椅子,强迫她坐在他胸前。
古小月被他困于怀中,动弹不得。
而后,狂神竟动起双手,为她梳理长及地的青丝,替她札麻花辫,动作轻柔无比,仿佛他早已熟悉这种行为。
古小月不行不惊叹,这个沙文猪公今个儿竟有此等雅兴,她得承认他札辫子的功夫相当好,不似一般莽夫笨拙,由大镜中她瞧见了他专注的神情,他的手有魔咒,环绕她的触觉,无一不牵动她所有心思。
天啊,这是什么样的情景,一早醒来,两人注视着彼此,他为她札辫子,见鬼的,这不是婚后才该有的景象吗?而他全做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天啊,全乱了,她的脑袋里全是浆糊,浑沌不清。
古小月就这么呆愣了十来分钟,让狂神不费力地为她札好两条及地的长辫子,狂神由镜中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相当满意地露出笑容。
“谢……谢。”古小月的舌头打结了。
“不客气。”他起身,来到镜子前,打理起自己的仪容。
率性地扣上整排银扣,一双大掌穿过野性的褐发,立即成型,随之步入浴室,在里头待了数分钟,出来后已是一身清爽。
这些在古小月呆若木鸡的情况下映入眼帘,狂神漫步至她面前,“清醒了没?”
“嗯……嗯……”严重的是她已发生语言障碍。
“走吧!”狂神拉起坐在椅子上的古小月,“下楼吃早点。”
他俩一同出现在餐厅,立即引来众人不敢置信的注视,古小月乖巧地让狂神引进位子上,“吃吧!”狂神倾身在她身边下达命令,简直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她柔顺照办。
“乖乖,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吗?世间的局势为何是令人难以掌握?”向洛琪满口的鲜肉难以下咽。
“眼前的奇迹于一夜之间形成,快得让人无法预料。”裴姬根本是傻眼了。
一丝清香飞入古小月的鼻子,登时清醒,低头望着怀中的红茶,举起一仰而尽,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算完全清醒,方才全是在神游。
“你--浑蛋!”古小月拍案起身,朝身旁的男人开骂,怒视瞪目结舌的众人,“看你干的好事。”她古小月的一世英名毁了。
她如逃难般离开餐厅,奔出尼斯堡大门,不停地向前冲,只想挥去那份忘情的难堪。
“世局难测。”幻狼为这段插曲做结尾。桌上众人皆表认同。
狂神拼命吃着他的早餐,仿佛它有多美味,如果剥开他的心仔细瞧瞧,其实也是一团糟。
“死城”弥漫堕落的地下文化,声色夺目的世俗男女尽情舞动,散发热力,无顾于天寒地冻,将体力发挥极致,任酒精叫醒每处的神经细胞,嘶吼和呐喊全在此刻暴发。
古小月冷眼旁观这一幕,身旁站着难得出现的贺青,她的行踪向来扑朔迷离,吧台上依旧是留加忙碌的身影,他瞪得发酸的怒目始终不肯放过一身轻装的古小月。
“我不懂这种昏天暗地、烟雾弥漫的地方哪里吸引人,为何这群人总爱往这儿跑?”她真是不了解这些人,将青春丢进这黑盒子里有何意义,相较之下,她的青春虽然谈不上缤纷却也是自己打下的天地,有血也有泪。
“你吸过毒吗?”贺青突然发问,坐在铁梯上陪古小月看满室的人,眼眸里是一片淡漠。
“没有。”
“那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一旦沾上了便永不回头,堕落和毒瘾的侵蚀程度不相上下,甚至比毒品更令人深陷,人类最脆弱的便是一颗不安的心,一旦瓦解百毒俱侵,任何解药都回天乏术,除非他们心意坚定清醒否则谁也救不了他们。”贺青说得轻松,语气却冷漠。
“他们沉醉欢愉的模样看不出有痛苦。”古小月眉头深锁。
“啧,你还很嫩嘛!”贺青碰了下古小月的下颚,却被古小月厌恶地拍开,“你不会不知道,在他们饮酒作乐后得承受的代价,那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既然活得如此痛苦,干嘛不逃脱。”那种生活她无法体会,她的生命里有太多的任务,忙得无暇去体会人生。
“逃?里头那票人有的已经逃得不想再逃了,外头明亮的世界他们无法适应,这是他们在黑暗里待太久的后果,外面有太多的世俗眼光,纵使有容身之地,挫折一样会再度将他们送回死巷里,只因他们心念不定,最最可悲的不是堕落,而是悔不当初的懊恨,人类社会里的生存原则是相当残酷的,适者生存,不适者就算不被淘汰,也只能在另一个黑暗面苟活,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有决定未来的权利,而这些人选择了黑暗,是错或对只有他们心底明白,若说连他们都放弃了自己,那我们又能说什么呢?多说无益,只能祈祷他们沦丧的心能早日清醒。”
“这是你的心得?”在贺青的谈论间,一语道破现实的社会环境,她离群索居太久,竟不知这一群堕落天使所存在的角落如此寂寥。
“算,也不算。”贺青饮下一整罐冰冷的啤酒,回答得满不在乎。
“你呢?你又选择了什么?”古小月好奇地问,希望她的答案不会令人失望。
贺青顿时抬起头来,心有所思地直盯着古小月好半晌才开口:“不知道,也许选择了条死胡同,在里头钻了许久仍没理出个头绪来,人的一生能容纳上千甚至上万个选择,但唯一能掌握未来的选择,至今仍未找到,也许待我找到时,可以得到一副全自由的灵魂,人的一生寻觅的便是这一刻,不是吗?”
好!古小月真想喝彩,自由的灵魂?!哈,那是什么鬼东西,是圆是扁她连瞧也没瞧过,最惨的是她连选择的权利也没有,打从她出娘胎至今,所走的路皆是别人替她安排的,何曾有幸决定过自己的未来?她比这些选择黑暗的人还不如。
“别老是一脸不屑的模样,待你真正回头时,才知道囚禁你大半生的不是中国大陆那票老头,而是你的自尊,你向世人证明的一切已经足够了,但现在的你,果真能活得更好?”贺青站起身来,俯视一脸茫然的古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