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被一百八十度旋转,她终于看见那位浑球老兄了。
老天爷,这人块头大得离谱,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肥肉,红润的大饼脸上杀气腾腾,啤酒肚大到足以跟身怀六甲的孕妇一较高下,可以确定的是,这位不怎么和善的老伯是个百分之百的中国人。
“丫头,打哪儿来的啊?”老伯一口四川话劈头便问,嗓门之在无人能及。
“大陆,北京。”古小月怒火中烧的猛瞪眼前熊一般的老人。“老伯,请放我下来。”她痛恨这种场面。
“哟,红毛丫头一个,气焰倒不小,我瞧瞧……嗯……细皮嫩肉,味道肯定爽口宜人,是红烧好呢?还是清炖好?”老伯仔仔细细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全是堆屁话,我管你红烧清炖,我再说一次,放我下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古小月已快被集体燃烧的火焰焚烧殆尽。
“嘿,那来的丫头,如此出言不逊,你老子老娘没教过要敬老尊贤吗?”老伯极度不悦地摇晃她娇柔小的身子。
“狗屁,我是孤儿,老子老娘全死光了,很遗憾,在我一生中最最最痛恨的人就是齿摇发白的昏庸老头,譬如--你。”古小月大胆地回嘴。
老伯气呼呼地将古小月丢在地板。“你老子的,真他妈的见鬼了,怎么平空出现一只野猴子来我的地盘撒野,啊,我的鸡汤,他祖妈妈的,全干了。”老伯惋惜地看着那锅已见底的汤。
他转身大骂,“都是你这只野猴子,害我半天的心血全毁了。你怎么赔我。”
古小月抚着被摔疼的屁股起身,怒脸相迎。
“笑话,是你自个儿不小心,才会让一锅汤滚干的,还敢怪我。”虽然早在上百年前就已经确定过了,可是她再度确定了一次--她讨厌老人,她痛恨老人。因为他们极不讲理,都是老顽童。
“还敢狡辩。”老伯挥刀而来,大有杀人毁尸之势。抽起长柄水果刀,古小月挺身迎战。
瞬间,偌大的厨房里,一老一小打得如炎如荼。
“老爹,老爹--阿福--”
“我说,住--手--”
打得正火热的两人,猛然停住动作,看向门口的第三者--一名高瘦清秀的白面书生。
“留加,你来得正好,这野丫头哪儿来的?”老伯气喘吁吁地问。
“我不知道,倒是你,汤呢?地下室一票人等着要哪!”被唤作留加的年轻人显然急了。
“没了。”老人很干脆,两个字便算是交代。
“没了?!什么意思?”留加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被这丫头搞砸了。”老人推卸责任。
“胡扯,明明是你自己不注意。”古小月厉声否认。
“停--”留加大吼,制止即将发生的争吵,“老板不在,我们就快要把店搞砸了,她回来后怎么交代。”留加脸色惨白。
“留加……咱们爷俩……去旅行吧!”老人面色凝重。
“老爹--别逃避了,你我都怕老板发飙……喔……老天,我真不敢接受这样的后果……”留加哀号呻吟。
“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再活也没几年,丫头应该会原谅我吧!”说来汗颜,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想当年打枪打仗时也不曾怕过,唯独怕这青丫头。
“喂,你们别这么夸张行不?才一锅汤而已,就让你们俩哀恸成这副德行,少丢人好不好?”古小月不屑地冷眼旁观,却惹来两记白眼。
唉,算了,既然要在这儿工作,就得打好人际关系,虽然这是她最不屑的虚伪交际,但此时身兼重任,她认了,谁教“死城”是全纽约黑道最常聚集的地方,也是她查案的落脚处。
“什么样的客人?让我去说说。”天底下的事少有她古小月办不到,尤其是耍嘴皮子。
“你?!别笑话了,没被当场劈死就阿弥陀佛了。”显然没人慧眼识英雌。
“走,带我去,我敢打包票,这事我来搞定。”古小月一把捉起留加整齐的领带要他带路。
一老一少皆狐疑地瞅住她,眼中闪烁着不信任。
“锵!”巨大的玻璃碎声自地下室传来。
“老天,下面飙起来了。”留加无力地道。
“快走啊,还等啥!”古小月拖着瘫软的留加往地下室跑。
原来死城的地下室是舞厅兼PUB,一走下阶梯便可听见震耳欲聋的嘈杂音乐与叫嚣声。
古小月一眼便瞧见闹事的一帮人正等在前头,随时有掀桌翻椅之势,各个手上还操着家伙哪!古小月体内的叛逆因子正亢奋地游动,她向来喜欢激烈的场面。
“老板不在吗?我们这票弟兄等得快不耐烦了,派个能作主的出来,否则……”显然是首领的老大,一身壮观的肌肉正恶心地蠕动着。
“老板不在,这儿我作主。”古小月迎上前去。
有意思,刚刚到便能活动筋骨,她要痛宰这群洋鬼子。
“你?!”老大惊愕地望着眼前这小不隆咚的中国娃娃,接着爆出一串洪亮的大笑,其他的喽罗们追随着老大轻视的狂笑。
“听说死城的老板是位厉害的人物,手下却很蹩脚,真是丢人哪!”接着,一群人又讪笑起来。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酒盖,奇准无误地击中首领的脑门,引起众人一阵惊叫,包括古小月在内--她还没出手。
“SHIT。”恼羞成怒的老大操起家伙准备开打,手下一一凑近,蓄势待发。
“有种一对一,敢不敢?”古小月闪着敏锐的眼睛,挑战比她高出近一个头的壮男。
“小鬼,我用一只小指头就能捏碎你。”老大得意洋洋地接下战书。
“来吧!”古小月挑衅地勾勾食指,似乎不把他看在眼里。
霎时,只见古小月跃地而起,迅捷的人影上上下下、一拳接着一脚,不留余地的将老大揍得昏天暗地,而那老外根本连她的衣摆也碰不着,只能任由她逐一地将他击溃。
这种中看不中用、虚有其表的三脚猫她见惯了,一、二、三、四、五,最后一脚,OK,解决了。
怎么回事,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仅看这女娃轻松落地,拍拍她自觉被弄脏的巧手,而他们的老大……
“老大,你没事吧?”手下们一一上前去表示慰问之意。
“我们走。”老大维持着挺立的高傲姿态,想跨出那艰困的一步。
谁知脚才跨出,人就跟着瘫倒在地。
“老大……”众人扶起他们不醒人事的老大,逃难似地离开现场。死城果然名不虚传,高手如云,总算让他们给见识到了。
如雷贯耳的掌声骤然响起,转眼间古小月已成为众人眼中的女豪杰。
古小月没有丝毫的得意,只觉得百般无聊,太轻易胜利的战斗没挑战性,而且无趣极了。
“谢谢你帮了个大忙。”留加的感激仿佛是她古小月解救了众生。
“你们这儿常常被闹事吗?”这位白面书生显然还不打算停止演戏,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想来,那可恨又可耻的四川老头也绝不是一个单纯的厨师而已,而白面书生口中的老板,即老头口中的青丫头、她未来的大老板,肯定是位更有看头的人物,就如刚才那票混混说的,“死城”内高手如云。
“一天至少一两次吧。”留加露出他温文尔雅的笑容。
好个虚伪阴森的家伙。
“我叫古小月,来应征的,刚才你那瓶盖射得棒极了,简直可以用神乎其技来形容。”古小月了然的话语令留加收敛起笑容,又敏锐地瞥了他一眼,古小月才举步踏上阶梯直上一楼。
有意思,影山留加不自觉地加深笑意,看来“死城”往后会热闹不少,古小月--嗯,一个有意思的中国娃娃。
“喂,小白脸,你们老板到底何时会回来?”古小月趴在吧台,熠熠的眸光满是期待,天啊,她真想早日与那位奇女子会面。
小白脸?!去!他像吗?天知道他影山留加最痛恨吃软饭的男人,他可是位英俊焕发、豪气万千的大日本男儿。
“不知道。”他不怎么高兴,继续埋首调酒的工作,这丫头不懂调酒、不善厨事,一只嘴却犀利得要人命,唯一的优点就是她很能打,与洋人干起架来,一点也不逊色,这是同样身为亚洲人的光荣。
“你那是什么脸?比屎还臭。”古小月满脸嫌恶。
留加咬牙,怒火往腹里吞。“去,把这杯酒送去三号桌。”他尽量强迫自己将目光聚集在绿色晶莹的液体上,免得待会儿他会忍不住扯下她那两条碍眼的长发辫,丢给阿福充当发菜汤的最佳材料。
“你不会自己送啊!今天又不是特忙,还用得着本姑娘吗?”古小月傲气凌人,没有一丝丝职业道德。
“你……”留加腹内奔窜的火焰直升上心,自特有的东方眼眸中迸射而出。若不是缺人缺得紧,他何苦替自己找气受,就连阿福都受不了她那股狂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