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城堡里没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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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我们三番两次见面是因为要签合约。」

  两人一窒,一时无言以对。

  这时桌上的对讲机传来助理的通报:

  「莫先生,『中川集团』的中川健达先生求见。」

  啊啊啊……这可不全兜在一块儿了。莫靖远露出不算太惊奇的笑。

  「请他稍候,先带到会客室奉茶。」

  「是。」

  祝威杰恍然大悟:

  「你——在选择对你有利的一方是吗?」他知道中川健达是单夜茴的追求者之一。两人之间身分、背景相当。

  「不懂你在说什麽。」莫靖远笑笑。

  「你——」

  「我看今天合约『又』要签不成了。这样吧,你们自便,我去会见中川先生,看看他有何指教,失陪。」

  雍雅离去,留下两个脸色黯淡的男子。

  这下子加上一个中川健达搅和,想得到美女的梦想又更加遥远了些。

  第八章

  自从上次言晏破门而入之後,她住的公寓,自此再也不是独她能享的禁地。多了一个言晏,大剌剌地分享她的天地。当然,日子也难免热闹起来。

  他呀,实在是她见过最唠叨、琐碎的男人了。

  「你请清洁公司每周来扫一次?就这麽点大的地方,自己扫一扫不就好了吗?一个月多少钱?」

  「六千五。」

  「请我扫好了,算你五千。」他瞪她。

  她不理他,低头修改一件长衬衫。

  「好啦!一个月花五千元请欧巴桑洗衣服、六千五请人打扫,加上房租六千元。请问单小姐,你这些基本的开销打哪来?你没工作不是吗?」

  「我不是成日无所事事。」她举了举手上的衣服。

  「OK,你有事做,但没进帐总是真的吧?」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纠正她挥霍的习惯。公主落难为灰姑娘,首先必须学会过平凡人的生活。

  「我有钱。」

  「多少?」钱,他也有。一块钱也叫「有」钱。

  她侧首想了下:

  「没去算过。」

  「可怕的金钱态度!你别是那种银行存款已经一毛不剩了,自己却还不知道的人吧?」

  「我从来不必去担心那种事。」大哥向来慷慨,就算她用不著,每个月还是会被汇入六位数的金钱。

  「你该要了。」他摇头,目光扫向墙角堆放的那数十只背包,问:「你很喜欢做女红?」

  她停顿了下动作。

  他走过去,拿起一只细看,点头道:

  「手工很精细,没拿去艺品店寄卖看看?卖个三、五百应该不成问题。」看在她有一技之长的分上,他眉头松了许多。「要不要我去帮你找店家?」

  「我不卖。」

  「要留著自己用?」用得完吗?那麽多耶。

  夜茴看向那堆包包,轻喃:

  「我讨厌做包包。」

  「嘎?」这绝对出乎言晏意料之外。「你不可能讨厌的,没有人能把一件讨厌的事做得那麽完美又那麽多。」

  她咬住下唇,别开眼。

  「你下了功夫去学习,不会是为了讨厌它,它一定曾经让你非常快乐。回想一下,想些快乐的事。」他坐到茶几上与她相对。他已经了解,在温和柔雅的外表下,她其实非常忧郁、非常不快乐。

  快乐的事……她有过吗?

  「……晓晨……」

  「晓晨?谁?」一定是她很重要的人吧!

  「姊姊。她是……我的姊姊。」她闭上眼。

  言晏看著她脸上的伤感与脆弱,心口跟著一揪。

  「没见过你有访客。你姊姊哪儿去了?」

  「她……嫁人了,在美国。」

  「为什麽哭了?」

  他的手承接住她的泪,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为什麽哭?」

  「以前,我不哭的。」她抽一张面纸拭泪。

  「才怪,你泪水多得可以创造土石流。」他右手拇指刮去她颊边的水渍。

  她笑了笑,惨澹地看向那堆包包:

  「从前,我的泪,缝在那里。」

  他窒住。

  「只有在帮晓晨缝包包时,我才真的快乐。累积在这儿的、在日本的、在家里的,全是我流不出来的泪,所以……我不喜欢缝背包。」

  「你……」

  她看他:

  「我不卖,因为我的眼泪要自己藏。」

  他用力将她抱搂入怀,紧紧地,几乎要弄疼她。

  「如果你姊姊对你那麽重要,为何她竟放你一人在台湾,任由你过得像游魂?」

  「她不要我了……」她哽咽,新泪又盈。

  「她好过分!怎麽可以——」

  她伸手抓住他後背的衣服,泣道:

  「晓晨走了,不要我了……」

  「可恶,我去——」

  「他们都要我快乐、要我幸福,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麽,我要怎麽去找到?我真的需要吗?」她低喊。

  言晏拍抚她,轻声探问:

  「他们?」

  「哥哥,还有……晓晨。」她苦笑了下。

  他搞迷糊了。如此一来,那个叫晓晨的,到底是正派还是反派?

  「你到底出生在怎样的家庭?」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其实他并不曾真正了解过她的背景,一切认知纯属他个人想像,未经她的证实。

  她的家庭似乎非常复杂。

  夜茴窝在他肩上仍在轻泣。继续道:

  「我母亲是父亲的小老婆,她……曾经……是是……我大哥的家庭老师兼……保母……」

  果真很复杂。言晏保持沉默,只以轻拍她背表示关心之意。

  「在……在大妈怀有晓晨时……我母亲……跳上了……风流父亲……的床……有了……有了我……」

  她一定不晓得她此刻的语气有多羞惭。他沉声道:

  「那不是你的错。」

  「是错!是我的原罪!」是她一辈子的十字架。

  他警觉到这一点正是她这辈子忧伤的来源。突然他好奇起她那对兄姊——那一对在夜茴生命中举足轻重的兄姊,是如何对待她的。

  「他们——你哥哥姊姊……会欺负你吗?」他眼光瞥向她左手臂那道伤疤,心中暗暗揣测。

  「他们……」她深吸了口气:「保护我。」

  咦?保护?这又是怎麽说?

  「他们保护你?那麽,是保护你免於遭遇谁的欺负?」是她的大妈,还是家族的人会欺负她?

  夜茴抬头,对他诡异一笑——

  「我的生母。」

  他眼睛瞪得快蹦出眼眶。

  绝绝对对是谁也想不到的答案。

  「别再说了!」他突地下决定。他今天听得够多了,多到他难以承受。

  他不想再看到她这种自卑自厌的神情。永远也不!

  「走!」他拉起她。

  「去哪?」她不想出门啊。

  他想到了什麽,走到堆放包包的角落,大手一捞全部抄起,便对她扬了扬下巴:

  「走啊。」

  「你在做什麽?」她连忙抽一大把面纸擦脸,不由自主跟在他身後。他到底拿她那包包要做什麽?

  「跟我走就是了。」

  ※  ※  ※ MINGMING SCAN,SNOW OCR

  行事实际的人,永远不可能有冲动浪漫的作法。

  言晏跑到黄昏市场,在两个小时内把精致的背包卖得一个也不剩,共收入六千多元。

  「喏。」他分了三千给她。

  「嘎?」她仍在傻眼中。

  「贩售你的眼泪之所得。咱们二一添作五,够意思吧!」他拉住她手,往另一条街道走去。

  她张口结舌,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

  「我答应你卖了我的包包了吗?」

  「刚才你也没反对的样子嘛。」他一点抱歉的意思也没有。

  「我不知道你会做这种事!居然贩售我的眼泪——」

  他回身看她,淡道:

  「一个包包记载著一件伤心往事。老搁在那儿,看著惦著,只会让心情更郁闷,没有遗忘的功能,反倒有碍健康。我卖掉它,有什麽不对?」

  「你凭什麽代我决定?」她质问,不肯再走。

  他也不强拉她走,反正第一个目的地已到——花店。他掏出钱买了把自情人节过後,身价迅速跌落海沟里的花。

  「多少钱?」他指著一大束白玫瑰问。

  「三百块。」老板殷勤地包装好奉上。

  接过美丽的白玫瑰花束,他往她怀中一塞。

  「喏,送你。」

  不是没人送她花的,只不过从没有人会用这种粗鲁的方式硬塞。

  「我不——」才不要收下。

  「瞧,这花多衬你。把眼泪换成香花,人生也就美丽多了,不是吗?」

  她握紧了花,冷道:

  「我不喜欢花!」因为晓晨对花粉过敏,她一向不爱接近花。

  「我知道,我知道。世界上你只喜欢晓晨,其它全讨厌,所以我根本没问你喜不喜欢对吧?」

  「我——」是那样吗?

  言晏继续拉著她走。

  买了一条素白的丝巾——

  「你不喜欢丝巾。」

  买了一顶小圆帽,白色的——

  「你不喜欢帽子。」

  买了一把五颜六色的气球——

  「你不喜欢气球。」

  最後,坐在一摊拉面摊子前——

  「现在,我们来吃一碗你不喜欢的拉面吧。」

  她觉得自己快被一堆被命名为「不喜欢」的东西淹死了。

  「你这是在做什麽?」她气恼地问。

  「做一切你不喜欢的事。」

  「这样到底有什麽意义?」

  热呼呼的拉面已端来,在盛暑的黄昏吃这种食物,有著挑战中暑极限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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