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他挑眉,显然当她是在说客套话。
「怎么不是?你本性如果不好,松生上人也不会收你当弟子吧?」
他的动作第三次停顿,微讶地看著她,黑瞳中映著她含笑的面孔,那理所当然的神情,显然对她自己的推论深信不疑。
师父过世以後,已经很久没人对他说过如此肯定的话了。逻辑简单得有点好笑,却莫名教他心头温暖起来,声音有些乾涩——
「看来全多亏我师父,我才能让人保留一点好印象。」将调好药粉的水杯递给她,「喝完之後不要说话,我要施咒。」
「为什么要施咒?」她咕噜咕噜把药水喝光。
「减低可能的副作用。」见她惊吓地瞠大眼,他险些失笑。「就算有副作用,也只是会让你对一些灵异的事物有感应,我施咒以後,这种情况发生的机率就会降低了。别说话,要开始了。」
他是好人吗?
师父选择放弃财富,宁可自己刻苦度日,也要帮助别人。秉性冷漠的他做不到师父的博爱,他的心不够大,只愿对亲近的人付出,而在看到师父的遭遇後,他更决心走上和师父不同的道路。
聚敛财富,是世俗人人想要,却也羞於直接承认的,而做到像师父那样的地步——辛劳一生,死後却不能安息,就比较好吗?
人一定要顺著众人的期望,为了其他人牺牲奉献,而不能按照自己的欲望活下去吗?
她说,师父会收他当弟子,是因为他的本性好。好与不好的定义又在哪里?他想要钱,不是被多数人所鄙夷的吗?师父还在世时,对他这自利的性格不置可否,还是把一身本事悉心教给了他,真是认为他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吗?
他出神片刻,才发觉舒芹一双眼还滴溜溜地盯著他,这才收摄心神,抬手在她额上画下第一个法印。
舒芹乖乖不动,任他手指在额上移动,沿著她眉心、鼻梁画到上唇。但随著他画咒印、念咒语,俊逸的脸庞也越靠越近,她不由得屏息。
他真的很好看,长长睫毛纤细如黑线,白皙端正的面孔是纯然男性的魅力,就像一块温润的羊脂白玉,全身上下没一丝瑕疵,仿佛连吹拂到他脸上的呼息,都会让他沾染上什么不洁,她只得辛苦地闭气。
感觉到他手指抚过她脸颊,轻柔的触感如羽绒,她脸蛋不争气地爬上几许燥热。
明知现在是在办正事,可暧昧如调情的动作还是让她涌现遐想,情不自禁地往他的唇瞥去。他正在吟念著她听不懂的咒文,如歌的语调低柔悦耳,那不薄不厚的唇有相当美好的线条……
刚想著,他忽倾身向她,唇直接贴上她的——
有水蜜桃的味道?她喝的不是柳橙汁吗?南宫璟有些纳闷,本应一触即离的唇不由得迟疑了下,才察觉到她的唇极为光滑,柔若无物,像是花瓣一般……刚醒悟她唇上的味道可能是护唇膏,便猛然被推开,随即一巴掌挥上他的脸,清脆响亮。
他被打得倒退一步,愕然抚著疼痛的颊,「你……做什么?」
舒芹涨红了脸,「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在干嘛?!」他竟然吻她!没经过她的同意就乱来!
「这是法术的最後一步,将我已经放在你身上的咒语加封,可以让效力维持更久。」他平静无波的眼眸进射出愤怒,沉声问:「你以为我在做什么?昨晚我不也做过一样的事?」只是……刚才多停了下,诧异於她唇上的味道为何有所不同,并没冒犯的意图,不至於受到一耳光的招待吧?
「可……可昨晚是手掌啊!要换地方,你要事先讲啊!不然我怎么知道?!」明白是错怪他了,但她还处於惊吓状态中,拔尖的声调降不下来,听起来像是严厉的指责。
「很抱歉,是我疏忽了。」他放下手掌,颊上已多了淡淡红印,虽力持冷静,眸中却仍翻涌著恼怒。「我换一个,重做一次,这次绝不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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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芹还在念书时,曾被一个学长纠缠过,对方口口声声说爱她,要她当他的女友,不论她怎么拒绝仍是死缠不休,後来甚至当众强吻她。
那回是她生平第一次动手打人——甩了学长火辣辣的一巴掌。之後学长竟然还是不放弃,直到她搬家、转学,才总算摆脱了这个恶梦。
而今天是第二次……当时真是吓到了,被学长强吻的记忆涌上来,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
南宫璟後来也换了个守护咒语,仅仅画在她双手掌心就完成,之後只淡淡交代她下班後早点回去,便让她出门了。
直到进公司後,她完全冷静下来,才想到自己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说。
他一定很生气吧?虽然没事先说明是他的疏失,可一个耳光的代价也太高了。回去得好好跟他道歉,解释清楚,她还想多吃几顿美味的煎饼早餐呢。
可是,他用的是哪国的咒语呀?!为什么得用……吻?!难不成哪天他要对一只老鼠施咒时,也得郑重其事地把老鼠抓来「瞅」一个才能完成?!
他练童子功,应是不近女色吧?说不定已经练到视女色如粪土,所以靠过来就吻了,根本没想到这样的动作有多亲密。
是很亲密呀……抚著自己的唇,他的感觉依然在,柔软而带著花草的气息,接触後却产生微麻的触感,更令她苦恼的是,一想起这个吻,心就不由自主地怦然加速,理智明白那只是个仪式、是咒语的一部分,但……毕竟是个吻啊……
「……芹秘书?」甫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的梁奕辰连唤了几声,见站在电梯旁的舒芹还是怔怔发愣,索性直接走到她身边。「你怎么了?」
「总经理?」舒芹这才回过神,连忙肃立,「和董事长谈完了?」
「嗯。」梁奕辰看了她几眼,才进入电梯。「下午的会议取消,延到下礼拜二早上,你去通知公关部不用准备了,不过会计部的报表一样要交出来,董事长和我这边各送一份。」
「是。」舒芹跟著进入电梯,在随身册子上写下重点,「下礼拜二早上吗?但你那天早上九点和器材的邱先生有约……」
「是吗?」他沉吟了下,「取消,另约时间。」
「是。」
从电梯镜子中,可以瞧见舒芹迅速翻著册子,寻找可以安插约会的时间,接著发现手指上沾了口红,赶紧找面纸擦拭。梁奕辰忽道:「你奶奶最近好吗?」
「啊?」舒芹诧异抬头,由镜中看见总经理英俊严肃的面孔正盯著自己。「她已经醒了,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如果需要照顾她,可以请假。最近事情不多,你几天不来也没关系。」
「是。」舒芹微笑颔首。梁奕辰虽然在公事上一丝不苟,要求严谨,却随时留心部属的情况,也不吝於给予关心。
「今天下午的花已经订了?」
「已经订了,一样准时四点送到你的办公室。」电梯停了,门一开,舒蕙雯和几个同事在外头正等著搭电梯下楼回会计部,一见到总经理都恭敬地让到一旁。
「那束花就送你吧。」梁奕辰嗓音比平日更低沉了几分,含著莫名的情绪。「以後不必再订了。」
按著电梯钮的舒芹一愣,「……是。」目送梁奕辰挺拔的身躯走出电梯,消失在视线中。
会计部的小姐们挤进电梯,争先恐後地吱喳著:「不用送花?芹儿,总经理跟他女朋友分啦?」
「我不知道。」跟在总经理身边三年,舒芹每周都要订两束花,一束天堂鸟在星期一直接送到总经理那位记者女友的工作地点,一束白玫瑰在星期四送到他的办公室,以便他下班後直接带花去见佳人。
「八成是分了!他女友工作那么忙,他们还是每个礼拜都一起吃饭,现在居然叫你不用订花,一定是出问题了!」
「真奇怪,我们公司最近好像有一堆人跟爱人分手,结婚的就跟另一半吵架,还有人在办离婚……」
「上啊,芹儿!」一个女同事以肘顶向舒芹,「近水楼台先得月,总经理虽然严肃,对女朋友出手可是大方得很,就算你当不成总经理夫人,捞他几把玫瑰花和几顿烛光晚餐也不错!」
「拜托,你们当他是凯子啊?」舒芹啼笑皆非,「下午的会议取消了,不过你们还是要把报表生出来,总经理和董事长都要一份。」
趁同事们忙著讨论八卦,舒蕙雯将妹妹拉过来,低声问:「芹儿,你真的搬进南宫璟那里了?」
早上听妹妹说时,她还不敢相信,此刻见妹妹泰然点头,担心的语气不由得有些责备——
「就算他让奶奶醒过来,你酬劳都付给他了,也没欠他什么,他怎么可以要你协助他做研究,还要你住到他家?你也真是的,一个陌生人随便说什么,你就答应了,都不跟我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