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表妹,请枕边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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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竺顺着她所指望过去,心里卜通一下。

  本来,在这个地方瞧见赫麟不是什么希罕的事,但让她吃惊的是--赫鳞的身上竟穿着她缝的那件马褂!

  千真万确,她不会看错,这马褂是她别出心裁缝的款式,整个北京城,甚至整个大清国都再无第二件。

  可是……这件马褂怎么会穿在赫麟身上呢?赫连怎么会把未婚妻送他的东西让弟弟穿?

  绿竺心中迷惑,突然一个骇人的想法窜了出来,让她浑身一颤。

  不不不,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把自己女人送的东西让给另一个男人,即使他不爱这个女人也不会,惟一的解释就是--穿着这件马褂的,就是「赫连」自己!

  她甩着头,想甩掉这个可怕的想法,但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另一个更为合理的解释。

  她敬重的赫连表哥,她一直爱慕的那个谦谦君子……竟然、竟然也是一个出没于花街柳巷的浪荡子?

  绿竺只觉得心尖一阵刺痛,遭到背叛和欺骗的愤恨随着这阵刺痛汹涌而来。

  她的脸儿一阵青一阵白,托着茶杯的手也战栗不停。

  「董小姐,您怎么了?」老板娘诧异地看着她。

  「我……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哽咽道:「真对不住,丝线暂时不买了……我改天再来。」说着她站起来,奔出门去。

  好想闯进海棠院,看看是否是她眼花、确定那个刚刚进去的人就是她的赫连表哥……但这种地方不是她一个良家女子可以乱闯的,她只能愣愣地站在街角,静静地等待。

  眼睛被阳光一照,泪水便唰唰地流了下来,路上不时有行人走过,她知道自己不能哭出声来,便暗暗压抑着情绪,浑身僵着,只有胸口隐约起伏。

  日头渐渐西斜,她站着脚都麻了,终于等到华灯初上,等到他从那扇挂着大红灯笼的门里走出来。

  「绿竺?」赫麟也看见了她,难以置信地低低唤了一声,以为她只是华丽灯光中的一道幻影。

  他随桃枝练了一个下午的琴,直到桃枝有客,方才离开,心中正默记着弹琴的指法,全神贯注中却猛地瞧见绿竺站在他面前,不由得吓了一跳。

  一向机敏的他,这会儿竟不知所措,呆呆的。

  「把你的手伸给我。」绿竺定定地盯着他,缓步走近,冷冷地道。

  「手?」他带着不解,将手伸了出去,但当他意识到她的意图,想将手抽回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已经看见他拇指上的伤疤。

  有了个伤疤,再加上他身上穿着这件马褂,此刻,她完全可以确定他是谁了。

  他想努力对她微笑,但这会儿,完全笑不出来。

  「我还以为只有赫麟会来这儿……」她呜咽道:「没想到,你也跟他一样!」

  原来,她仍然把他当成大哥?

  他该对她道出真相吗?可事到如今,无论什么样的解释都无济于事。

  如果他说自己是赫连,她也许只会气愤他今天的行为而已,但若说出自己是赫麟的事实,那么她会知道这段日子他都在欺骗她……

  左右为难中,他惟有保持沉默,只是哀伤地看着她的眸子,拚最后一丝希望乞求她的原谅。

  但他隐约感到,外柔内刚的绿竺,不会再原谅他了。

  「我不会嫁给一个到这种地方来的人。」果然,她狠心的判决微声传来,「幸好我们还没成亲……现在取消婚事还不算晚。」

  「绿竺……」他嗫嚅着,伸出手去想触碰她,却被她拚命一挣,两人的距离更远了。

  第五章

  绿竺躺在床上,睁大眼盯着纱帐边角坠着的流苏,全无睡意,却一直躺着。

  外面桌上的午膳已经凉了,她却一口未动。

  自从那日打海棠院门前回来,她就没有食欲,府里的人都以为她又病了,请了大夫来查看,却查不出病因。

  胸中像堵着一团棉花,郁闷无比,却无从宣泄。

  虽说男人三妻四妾在大清国是寻常事,赫连表哥贵为贝勒,将来即便跟她成了亲,总要添一、两个侧室的,何况现在还没娶她过门呢,她凭什么争风吃醋?

  但她就是不能容忍心中完美无瑕的他跟别的女人有染,就像心爱的衣裙沾上尘埃,让她心疼不已。

  她是否太不守本分了?

  从小娘亲就教育她,身为女儿家,就该以男人为天,男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自己只要服从就好。可她为什么如此不守规矩,竟然敢在大街上责骂他?

  表哥此刻一定厌恶她了吧?对,一定是的。谁会喜欢她这样的女子?他对她这样好,她却因为这种「小事」而与他闹得天翻地覆……她若身为男儿,也不敢娶这样善妒的女子。

  但她不后悔,因为她知道,如果嫁给这样风流的男人,她会一辈子以泪洗面,像她那苦命的姨妈一样,躲在佛堂深处终老。

  「小姐--」正沉思着,杏儿掀开帘子进来,轻声道:「小姐您身子还舒坦吗?外面有人想见您,如果您还正困倦,我就打发她走。」

  「那人是谁?」绿竺懒懒地问。

  「是绣坊老板娘派来的,说您上次订的丝线到货了,她给您送过来。」

  「货?」她疑惑地蹙眉,「我没有跟老板娘订什么丝线呀!」

  「那大概是绣坊的人弄错了,我这就打发她走。」

  「等一等!」绿竺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那老板娘不是个胡涂的人,这么多年了,何曾将这种事弄错过?「那人长什么样?」

  「嗯……看上去不像学徒,长得可漂亮了,穿得也好。我本来让她把丝线交给我,但她怎么也不肯,非要当面见您不可。」

  「知道了。」听了这话,忍不住好奇的心,绿竺支起身,「替我打洗脸水吧,我去见她。」

  一更好衣,来到偏厅,便见来人坐在窗边喝茶。

  杏儿说的果然没错,那女子穿着上好的桃红色旗袍,十分明艳美丽,丝毫不像绣坊里的学徒……不,应该说,丝毫不像绣坊里的人。

  桃枝见绿竺进来,缓缓站起,笑颜如花地道了个万福。

  「格格您家里的秋菊养得真好,我那儿也有一盆绿菊,却总不见它开花。」她的声音如莺啼燕啭,悦耳至极。

  「我可不是什么格格。」绿竺向她回个礼,「别那么客气。」

  「听说董小姐算半个旗人,而在八旗之中,『格格』也有『小姐』的意思,所以我称您为格格并没什么不妥。」桃枝答。

  「那是早些年的称呼了,如今改了惯例,我可不敢当。」绿竺细细地打量她,「妳刚才说,妳那儿有一盆绿菊?如此名贵的品种,我到绣坊去的时候怎么从没见过?」

  「『我那儿』是指我家,不是指绣坊。」桃枝浅笑盈盈。

  「哦。」绿竺实在摸不透来人的底细,眼神更为迷惑了,「听说妳是送丝线过来的,丝线在哪儿呢?」

  「那不过是我为了见小姐您编的一个谎话,」桃枝摊开空空的双手,「其实我什么也没带来。」

  「妳非要见我,到底有什么事?」

  「其实我是为了一个人而来。」

  「谁?」绿竺抬眸问。

  「那个人得罪了您,正苦恼得不得了,我是同情他,实在看不下去他伤心的模样,所以才代他来求您原谅。」

  「他到底是谁?」脑中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绿竺身子一颤。

  「唉,在这儿可说不清楚,董小姐是否愿意随我来?到了那个地方,您自然就明白了。」

  绿竺怀着好奇,终于点了点头,吩咐备车,随她出了门。

  不久,车子在桃枝的指引下,停在某处。

  绿竺掀帘一瞧,立刻愣住。

  这个地方并不陌生,相反的,她太熟悉了,虽然她从来没有踏入这儿半步。

  这里就是海棠院。

  看到那招摇的牌子,她自然猜到桃枝的身分,也猜到她到底是为了谁来求情。

  「董小姐不愿意下车吗?」桃枝回眸笑笑,「我可吩咐里面备了上好的茶,还打算请您瞧瞧咱们这儿的绿菊呢!」

  她的身子向后缩了缩,回避道:「我怕进去了,会打扰妳们做生意。」

  「嘿,董小姐是怕声名受损吧?毕竟好人家的女孩子不会到青楼来。」桃枝体贴道:「不过不必担心,这会儿没有客人,所以绝不会有外人知道您来过。」

  人家已经把话说成这样,她怎么还好意思拒绝呢?

  何况,心中真的痒痒的,她很想知道,这女子带她来这儿的目的到底跟表哥有什么关系。

  于是壮着胆子,提着裙子,绿竺缓缓步入这个她作梦也不敢想象自己会来的地方。

  一股脂粉的气味混着花香迎面扑来,她定睛瞧了瞧,发现里面华美得令人炫目,也难怪,毕竟这是京城里最热闹的妓院,出入的都是王公贵族。

  「不知姊姊妳怎么称呼?」绿竺问。

  「呵,『姊姊』二字不敢当,董小姐叫我『桃枝』就好了。」桃枝回答。

  说着引她直往前走,穿过长长的游廊,来到一间偏僻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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