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涵搀扶着虚弱的母亲,缓步的走下楼,她们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此刻,她的心好乱,感觉好无力。她们原以为可以从此永远逃离那个噩梦似的家,原以为母女俩可以就此快乐的生活,可是……
她们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远走高飞计画,最终还是被父亲所识破,追了上来──到底这样的可怕梦境,要到何时才能停止?
谁?有谁可以帮助她们母女俩?
去警察局?可是警察局只会接受报案,一时的保护并不能防备父亲的长久骚扰……
丁涵原本就感冒的身体,在这样的压力和无助的情况下,似乎加快了病情的发展,一阵天旋地转,彷佛天地都在跟自己抗衡。
「唧──」
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对面马路上出现了刺眼的车灯,随即一阵刺耳的煞车声,划破了原本巷道中的安宁。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丁涵扶着母亲的力量尽失,一古脑儿的跪坐在马路上,她原本体质就瘦弱,又搂着母亲仓皇逃出那个家,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早已经体力透支。
「妳们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
刚刚差点撞到母女俩的车子里走出了司机,气急败坏的对着她们破口大骂,「好好的红砖道不走,偏要走到马路上来?」
「老王,她们没怎么样吧?」「砰」的关门声,只见从车上再度走下一个人。
「少爷,这两个女的好、好奇怪……」司机吶吶的说。
怎么会是她?
孟雅阳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没想到在补习完回家的途上,居然会遇见那个迟到的转学生,而且还是用这么奇怪的方式!
「喂!喂!妳没事吧?」
他弯下腰,轻轻拍着她的脸颊,片刻,丁涵无神的眼睛里,慢慢的出现了孟雅阳的脸。
「……孟雅阳?」
「妳怎么了?这是谁?怎么会全身都是伤?妳呢?妳有没有受伤?」见到丁涵有了几许回应,他才放下心。
「她是我妈……救、救救我们!」她费了全身的力气,总算吐出了这些话,却也在下一秒,昏死在孟雅阳的怀中。
「喂,妳──」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她的这样一倒,开启了往后两个人宿命式纠缠的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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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大宅是一栋气派豪华的洋房,四周种满了漂亮的紫丁香和整齐的韩国草,无论是谁经过这儿,都会被这如同童话梦幻般的漂亮建筑所吸引,忍不住多看一眼。
然而今晚,主要焦点不是在大宅上,而是在紫丁香花团末端,那间古拙朴实的小屋内。
女佣穿梭走动其间,端来干净的衣裳和热水,医师也在管家的带领下走到这儿。
热,好热。
丁涵的眼前晃过一张又一张的熟悉脸孔,父亲狰狞的丑恶她逃不了,母亲无力反击的模样,她也救不了。
「我已经替她打一支退烧针了,接下来只要好好调养,明天一早应该会退烧。至于她母亲,我做完紧急包扎后,请送到医院去照料会比较好。」
谁?是谁在说话?
丁涵翻了一个身,想要张开眼睛,却仍觉得全身酸痛,四肢无力,只能断断续续听见有不少人在说话。
「谢谢医师,管家,帮我送医师出去。」
「少爷,您要留下她们?可是,我怕夫人回来以后会不高兴……」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让她们住在主屋,住在我的小屋里面有什么关系?」
「但是夫人……」
「如果妈怪罪下来,我全权负责!」
这个低沉且年轻的声音,她认得的。
然而,鼻间那股不请自来的香味,让她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是的,那是紫丁花的味道,她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紫丁花香味了。
而这股浓郁的味道彷佛是一波催眠浪潮,将丁涵的神志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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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丁涵又有意识,第一个接触到的感觉,是听觉。
吱吱吱……
砰砰,砰砰。
鸟啼和规律稳定的碰撞声交杂的传进她耳里。
清醒的她很快的知道这个撞击声便是心跳,但……这是谁的?
周围的感觉很温暖,就像是她回归母亲的子宫内被羊水包围的那种幸福,这究竟是哪里?
丁涵倏地睁开了眼睛,没有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孟雅阳的俊脸大特写──
「啊~~」
为什么她会跟孟雅阳睡在同一张床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她的衣服什么时候从学生制服变成了蕾丝边的高级睡衣?而且,这里是哪里?
丁涵打量了下四周,只见自己身处在一个十分整齐朴素的房间,这里所有的家具摆设都使用淡紫色,令人感到温暖而安静。
「妳非得用这么激烈的声音把人叫起床吗?」被丁涵的声音吵醒,孟雅阳睡眼蒙眬的模样倒多了几分孩子气。
「这是哪里?你……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做什么?」
「小姐,妳冷静点好不好!昨天晚上是妳自己跑过来倒在我怀里的!」孟雅阳没好气的说着,一面还打着呵欠。
「我……」
被孟雅阳这么一说,她马上便想起来,穷追不舍的父亲,还有她拖着伤痕累累的母亲,逃离家里……
「我妈呢?我妈在哪里?」只见丁涵很快的拉住了孟雅阳的衣领,大眼里充满了恐惧。
「妳别紧张,昨天我已经派人送妳妈去医院了,妳跟妳妈究竟是怎么了?」他见她宛如受惊小猫的模样,不自觉的放慢声调问:「有歹徒袭击妳们吗?」
「不是。」她眨了眨眼,摇摇头,昨日那可怕的记忆又重回心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她那副求救可怜样,以及清醒后那没来由的害怕,都让孟雅阳的心中产生了怜悯之心。「妳慢慢说,我爸是地方的民意代表,有事我可以帮妳!」
「我……」丁涵咬了咬唇,微弱的声音里透露出她的恐惧和无力,「我妈的伤……是我爸爸打的……」她叹了一口气,小小的手抓着棉被,松了又抓,抓了又松。
「妳爸爸为什么要这样打妳妈?」孟雅阳倒抽口气的问。
「……你家很香,这种香味是紫丁香的味道吧?」莫名的,丁涵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妳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家以前也是种了满园的紫丁香,我对这香味一点也不陌生,但厌恶它。」
「厌恶?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花呢!」
「是的,因为这也是我爸爸最爱的花。」
丁涵将眼神眺望窗外,空洞洞的大眼,教他看了心不禁一紧。
「以前,我也有一个很温暖的家庭,不过,当我爸爸开始沉迷赌博后,我的家就开始变得不完整、不健全了。」
回忆起往事,丁涵的心就一阵一阵的抽痛,「他赌赢了就在外面花天酒地;赌输了就回家要钱,我妈不给,就摔椅子踢桌子,把家里弄得一团糟,还把我妈踢得流产……」
孟雅阳静静的听着她的故事。
「我和我妈再也忍受不了我爸,就趁着他有一天喝醉酒的时候,偷偷在离婚协议书上盖了他的手印和印章,之后就远走高飞。我们住过很多地方,最后把这儿当作我们的落脚处,却没想到,我爸居然还找得到我们。」
「原来是这样……」他的眉头紧皱,神色暗然。
「你很幸福,我很羡慕你,我转到这儿后,就听了许多关于你的故事。」
缓缓的说完了自己的身世后,她叹了一口气,「你已经知道了你未来的路,而我却明天在哪都看不到。」
「事情往往不是肉眼看到的那样。」孟雅阳意有所指的丢下这么一句话。
她羡慕他?
不,不是这样的!
只是他永远记住母亲所说的话──家丑不可外扬。
即使面对父亲拈花惹草,母亲濒临精神崩溃,他们孟家,仍是这个小镇上有名望、家庭幸福美满的假象招牌;为了父亲下任连任的选票,他选择沉默。
丁涵低下头,乌黑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缓缓盖住了她半边的小脸,在阳光的照耀下,孟雅阳看得见那双美丽的眸子,沾了过多晶莹的眼泪,就这么慢慢地沿着脸儿流了下来……
「别哭!」就在那一瞬间,他反射性地将她拉进了怀中,「别哭,这儿是安全的,妳不必担心会有人来伤害妳,我可以保护妳!」
啊!这个怀抱的温度,丁涵记得的,她记得他的怀抱里有规律的心跳,那就像是还没误入歧途的父亲的心跳一样熟悉……
就像是儿时父亲抱着她,在紫丁香花海里的快乐回忆。
丁涵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紧紧、紧紧的回抱住那副胸膛,他是第一个说要保护她的男人。
第六章
「哈哈~~哈哈~~」
孟家小屋里,出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所有的佣人经过孟雅阳所住的小屋时,总忍不住多停留一下,原因无他,只因那个从来不苟言笑、品学兼优的孟家少爷,居然破天荒的……在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