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不可失,不趁此刻,更待何时!
孙弄月仓皇无措和忧心不安的心情,郑子禹岂有不清楚之理!
当初,明知她早晚会被许给同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却仍放任自己的心沉沦下去,所以面对目前的情形,其实也是预料中事;他只是没想到,这个结果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然而月儿的执着和死心眼如此彰显。这样的她,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嫁作人妇,决计是不会有幸福可言,未来的悲惨日子几乎可预见。
私奔——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条路的可行性,只是……骨子里所潜伏的忠诚重义迅速地抹煞掉了这个念头。他的命早已卖给了城主,除非他死、除非城主放逐了他,否则穷尽一生,他都是城主忠心不二的下属。试问一个非自由之躯,又怎能给予所爱之人丝毫的幸福?那不啻是妄想罢了!这等自知之明他还有。郑子禹有些嘲讽地想。
∪定的亲事自然是无他置喙的余地,他太了解城主一贯狠烈阴鸷的性格向来是不允许任何人轻易地僭越和冒犯的,即使是独断独裁、一意孤行的决策,他也容不得有人质疑谏诤,更遑论加以干涉破坏了。长久以来,他从未兴起悖逆城主命令的念头,即使,他的最新任务,就是负责护送城主之女下个月远嫁西岐……
无论内心有多沉重悲痛、有多苦不堪言,除了沉默、除了按捺、除了逃避,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不以为自己有那分能耐说服城主打破原则,反而唯一有可能的下场是他被赐死……其实想想,被赐死反而来得痛快些不是吗?总比亲手将心爱的女子送入他人的手中好吧?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痛苦,他真能忍受?不,他自己也不知道。
想起待他视如己出的养父,和对他有栽培之恩的城主,郑子禹无法自私地为爱情舍下恩情,纵使获得幸福,他也不能心安!
也许是心中矛盾不已的罪恶感作祟,使他想找养父一叙,好稳定自己游移不定的心思。用些名目分散注意力,好让自己待在城里的这段日子,能控制住想见她的冲动,否则,他不确定自己还能按捺多久。
若有所思踱往前厅的郑子禹,在发觉正朝他迎面而来的姜玉仙后,神情更加的冷峻了。漠视于她勾人的带媚目光,仍是一迳的面无表情。
—玉仙以娉婷的身子挡住他的去路,美眸似怨含嗔。
“二夫人,有何吩咐?”公事化的冷淡,却不失恭敬态度——这是身为下属必然的表现。
“你随我来。”饱含深意的语气:“陪我一会儿。”
“夫人,恕在下难以从命。入夜了,请早安歇。”
“既然清楚我是何等身分,即使是敷衍应付,你都没有推辞的理由,不是吗?”姜玉仙摆出姿态。
郑子禹由上往下睨着她,不发一语,在在表明轻蔑与不屑之心。
“陪我小酌几杯,又有何妨?”姜玉仙激他,表现出不过尔尔的嘲讽语调:“难道你挡不住醇酒美色的诱惑?”哼,她一定要他上勾!让他先入为主认定她想灌醉他。
郑子禹端详着她的表情,并无因她的挑衅言语激起任何情绪波纹。他的酒量向来欲醉不易,被灌醉岂是易事?但,也许是郑子禹近来纷扰的思绪所致,竟忽略她企图心下有着更深一层的欲望。他只看出她不轻易善罢甘休的决心。
无心和她继续牵扯不清。也罢,就草草应付一下,省得她再多纠缠。女人,一向麻烦,他又再度印证这个事实,除了月儿,是的,他的月儿是与众不同的女人……不,是‘女孩’!唉,无端端又想起她了。
随着姜玉仙身后来到隔着她深闺寝室的小厅,郑子禹停住了脚步,站在门边不愿跨进门槛内,他冷冷地看着姜玉仙自作主张地斟满两只酒杯。
“进来坐啊,别跟我客气。”姜玉仙双目盈满笑意,柔媚的语吻道。
“不必了。”他仍是一本初衷的冷淡态度。
“好吧!随你高兴,我不勉强。”她将酒杯递给他:“敬我一杯。”
“就一杯。”郑子禹不想多做耽搁,干脆地仰首一饮而尽,将酒杯递还给她。
—玉仙称足心意,静候他的酒精变化反应,嘴边的笑意尽是得意之色。
“属下告退。”郑子禹欲退身离开,却发现全身上下血脉偾张,马上了悟自己因一时不察所饮下的杯中物被动了手脚。
但姜玉仙自是了然酒中之蛊已开始发挥作用,她轻而易举地拉他入厅,轻掩房门。
“你这贱妇!水性杨花至此程度,还要脸不要!”郑子禹怒斥道,欲运功调息体内作祟之蛊,奈何气血奔腾乱窜,燥热感瞬间袭遍全身。
而此时姜玉仙的步步逼近,温香软玉更使得他身不自主地呼吸急促不已。
“很痛苦吗?我可以帮你解除这种痛苦。”她将整个身子偎贴在郑子禹身上。
“无耻!”忍住强烈的欲望,他用力推开她,喘着气瞪视眼前这名临狼虎之年的饥渴女子。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爹爹,你在吗?我是月儿。”语毕,轻掩的门板迅速被推开。
原来,孙弄月跟在郑子禹身后,早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了。
“啊!”像是被眼前所见的一幕吓到,孙弄月大惊小怪地轻叫出声。
—玉仙见到孙弄月乍然闯入,倒是处变不惊,她清了清喉咙,以平静不过的亲切声音问道:“弄月,怎么突然想到我这儿来找老爷?有事吗?”说不慌乱是假的,但她仍强自镇定。
“我听说爹爹今晚会在这儿,我有事想找爹爹谈,正好刚在门外听见男人的声音,就以为是爹爹,这才冒冒失失地跑进来……对不起,二娘,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姜玉仙因心虚而紧张,突然庆幸孙弄月这娃儿的冒失,否则万一进来的是孙定山……咦?“我怎么没听说老爷今晚要来我这儿?”她心中莫名其妙暗忖着,怎么她会不知道这消息?
“我也不太清楚,是傍晚时听到侍女们在说,我才知道的。怎么?二娘也不知道吗?啊!那爹爹可能晚一点才会过来,他现在大概还在书房,我去书房找他好了!”她转身作势欲走。
“弄月,等等!”姜玉仙叫住孙弄月。
“二娘,有事吗?”她一脸天真地回过头问:“对了,郑子禹怎么在二娘房里?”她适时提出疑问,收回跨出门槛的脚。
“我有事找他帮忙。”姜玉仙模棱两可解释着,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孙弄月的反应。
“喔!”孙弄月一派心思单纯状,显面易见相信了这塘塞的理由。没有多加询问或疑心。
—玉仙舒了一口气,庆幸孙弄月的未经人事,否则哪能如此轻易打发。
“郑子禹,你的脸好红喔!不舒服吗?”孙弄月的好奇心思转至郑子禹身上:“我本来也想去找你,顺便一起问一问爹爹关于我要远行嫁到西岐的事,既然你身体微恙,那就算了!我自个去就好了,你先回房休息吧!”她表现出时机不巧的可惜之色。
—玉仙听了孙弄月所言胆战心惊,深恐她会在孙定山面前透露出自己的行径,连忙唤道:“弄月,你现在就要去见老爷吗?”
“是呀!”孙弄月内心窃笑翻天,清楚二娘欲盖弥彰的心思。
“那你千万别在老爷面前提起在我这儿遇到郑子禹的事,我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你也晓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即使清白的关系,也禁不起这言语的误传,人言可畏,你说是吧?”姜玉仙涎着笑脸讨好她:“弄月,你向来懂事明理,我想你不是一个爱惹是生非的女孩,更不会做一些嚼舌根的事,对吧?”
“当然。”孙弄月答道。
—玉仙得到想要的回答,十分满意地笑了。她看了看郑子禹,心中直叹如此的良宵‘美酒’竟就此白白浪费了,可惜呀!她扼腕地叹息。
“二娘,那我去找爹爹了,打扰你真不好意思!郑子禹,我想你也别打扰二娘了,走吧!”孙弄月顺理成章地将郑子禹‘救’出了姜玉仙的手中。
总算,远离了姜玉仙警戒张望的视野范围,孙弄月赶紧揽住郑子禹,一反先前的生疏,只怕他会不支倒地——虽然她并不清楚他饮下酒后变成如此的真正原因!
她一心只想早些扶他回到他私人的休憩处,却浑然未觉因为自己的接触,使得他气息更加的混浊粗重。
“月儿,离我远点,别靠近我!”郑子禹沉声警告。
“为什么?”孙弄月不解地问。
不消半刻,他们已步行至他的寝室门口。
“我会侵犯你!”他罔顾自己强烈需要她女性的软玉芬芳,硬声解释:“那酒下了蛊,虽无致命之虞,但需要……某些慰藉方能抒解……我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了,你快走吧!不然等我失去理智,你会后悔莫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