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告诉自己:如果不能常伴他左右,那么如果他背着她花天花地的,只要她不知道,那就不算数、不能在意、不能问。
可是近来要执行这样的信念变得好难。这个男人是她的!他们已经交往了八年,虽然相处的时间加起来甚至不到两年,但他是她的!
为什么只是一张照片,只是认知到了他的年龄已是适婚,就能把她的心情乱成这样?
这样的小心眼、这样的嫉妒、这样的患得患失、这样的恐惧。
你有别的女人吗?当我不在你身边时。
这句话,以前是不能问、不要问,一种随便他去的姿态。可现在却是……害怕答案,不敢问了。
气他,也气自己。怨恨自己这一阵子的煎熬,到处玩耍却只有灰头土脸的感觉;拒绝去美国与他相聚的当下有一种快意,可拒绝之后,却好想哭。
她不要变,她怕失去他,可是所有事情都变了,时间一年一年在走,她可以把这种交往模式展延到什么时候?
也许他是愿意纵容她一辈子的,但他的身分有他必须做的事。若不结婚、生子,再拖下去,三五年后,希望成为他伴侣的人,可能将不只是女人,连男人也开始要对他垂涎了。
她很在意,在意他的寂寞,在意他的处境逐渐艰难。若他还想与她交往下去,势必得承受事业以外许多莫名的压力,他……是怎么看待这段感情的呢?虽然当年复合,说好了以后要分手,不爱了之后就分手。可是那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或她)可以确定不爱了?
她爱他,一直爱他,如今甚至爱得连嫉妒这种负面的情绪都出来了。她有不爱他的一天吗?那个尽头在哪里,她不知道。
所以只能等他了,等他的不爱,让这段让他很累的爱情有个结束。
八年了,还要多久?
她在香港的饭店等他。两天后他也来到,带她到他私人的公寓。她对他笑得一如往常,他的吻也一如往常的温暖眩人。
可是他们心底都知道,这次会面,不同于以往只是因为他们恋人的思念而相众,也不只是为了让日理万机的他得以休息。这次相见,比较像是谈判。
交往了八年?然后呢?
未来该怎么走?
如果对对方不再那么放牛吃草,不再那么放心,以后该怎么走下去?
这是她最大的问题,如果不能解决,将会是他日后的灾难。
因为罗蓝直到现在才终于认知到,莫靖远不是等闲人物,他有太多的女人欣赏喜爱,他有太多的机会去认得更美更好的女人,他有太多的诱惑,而他又……太寂寞。
她不是个好爱人,嫉妒的同时,心隐隐的为他疼着。
他曾怨过她吗?
他曾想过分手吗?
这次相见,不会太愉快吧?
第十章
在你寻我的场所,
也许没有我。
也许没有你,
在我寻你的场所。
在这个辽阔的空间,
为了准确地相遇,
只有l条路。
你开始想了吗?(日本?饭岛耕一)
每一次见面,很难不从床上开始。
刚开始总是显得迫切,谈不上什么技巧,后来则一次比一次更美妙。他的喘息、沉重的吐纳、他汗水滴到她身上的感觉,到后来经历极致后的松弛身躯,压在她身上的重量,都让她熟悉得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这辈子,她也只承受过他的重量,只见过他的裸躯,再没有其他男人能像他这样被她所习惯,裸裎相对得如此自然。就算以后他们走向分手,她再遇见其他男人,怕也是不能有新的习惯了。
「靖远,你在投资上曾经失败过吗?」她气息稍缓下来后,轻声问着。
他抬起一只手,慵懒的插进她汗湿的秀发里,轻柔的耙梳,梳顺之后,大掌定在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蛋压进自己的颈窝中,并在她雪白的额头上辗转亲吻。
「为什么这么问?」
「有没有?」她想抬头看他的眼,可又舍不得他温柔的吻,最后还是乖乖的偎靠在他颊颈边贪恋他的吻。
「有,我当然有投资失败的时候,不过知道的人不多,没人感兴趣。我所投资的物件,也不是每一件都赚钱,只是媒体并不想知道我如何赔钱,这对他们来说没卖点。」停住亲吻,以食指勾起她下巴,两人对视。
「那……我是不是归列在你失败投资里的一项?」
「妳是这么认为的吗?」他的声音没变,但眼神沉了下来。
「投资是为了获利,你是商人,理应很会计算投资报酬率。你在我身上投资了八年感情,却没有任何回收可言,不就是一项失败吗?」
「妳不爱我了吗?」
我爱你。她看他,却无法把话说出来。
「若妳已经不爱我,才能叫做投资失败。」不让她躲避他的目光灼视,他拉她坐起身,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对视着。
「不是这样算的。你这么精明,应该有更厉害的算法。除了爱之外,你没有对我索求过什么,这样你不觉得很亏本吗?」她挫败的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正确表达出心口那股又是气他又是怜他,却又酸味弥漫的情绪,讲话完全的词不达意,不知道自己怎会笨成这样。
「如果我索求妳其它更多的,例如陪伴,例如放弃自由,妳不会还在我身边。」他平静的说着。
「那很重要吗?也许我的离开,可以让你得到更美好的幸福,不必跟我走到现在,开始被压力为难。我什么也帮不上你,我无法分享你的荣耀成功,我也无法分担你的失败寂寥。」
「蓝,妳从没走进过我的生活……」
「很抱歉我是个失职的女友。」她哼。
莫靖远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抓住她不让她走。
「妳没走进我的生活,所以妳可能知道我的长辈很多、压力很多、别人对我的期许很多,但妳却不知道我在家族事业体里占有什么样的地位、握有多少权力、可以左右多少事情。」
「我是不知道。」她迟疑的看他。「因为你没说过,我不记得你说过。」
他点头。「我们相聚的时间总是太少,没有多余的空闲去谈那些枯燥的东西,加上我不觉得那些会影响到我们,所以不刻意去提;妳不爱我在度假时还满嘴公事,记得吗?」
「我当然不爱!也不想想是谁工作过度,在我面前大病一场,害我差点……」考虑去学医!她咬住唇,不肯再说下去。
他二十八岁那年,在工作上拼得过头,两人约在义大利相见时,他先是高烧不退,后来又诊出胃出血,前前后后病了半个月,一直好好坏坏的,像是他全身的机能都出了问题。幸好医生后来诊断的结果是他工作过度才会让身体状况失衡,只要时间安排得宜,不再没命地上作,他身体就可以回复健康强壮,毕竟他平日有运动的习惯,体质锻练得很扎实。
「我知道,那一次我吓到妳了,从此妳拒绝我在妳面前谈任何跟家业有关的话题,所以妳不知道我事业的情况。」他微微一笑,看着她闪避的模样,也就不提他知道她后来回到台湾学了一年厨艺,也到香港学养生煲汤,这些都是为了他。
她一个娇滴滴的、本来只会微波加热冷冻食品的小姐,为了他变成如今拥有厨师执照的厨艺高手,还曾在法国美食展的比赛中拿到中华美食类的金牌。后来他们再见时,他的每一顿餐点都是她精心料理出来,不再吃外食。而她却什么也不肯说,只说突然对煮菜感兴趣,决定抓他当白老鼠实验……
罗蓝别扭的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绕,很快转回正题:
「就算你在家族里很有权有势好了,难道就可以把那些压力置之不理吗?就算可以好了,你不曾为了我们这样的相处模式感到厌倦吗?」
「厌倦?」
「对,厌倦。你……当你很寂寞时,希不希望有人可以给你慰藉?一个更体贴的、更知你心的人。」
莫靖远没有马上回答,他沉默的看她,看得她心怯起来。然后他才道:
「如果妳是要问我这些年来,身边有没有其他女人的话,我的答案是没有。」
「我、我、我不是……」她想辩解,可是却讲不出更多的话。是,她是在试探,她最想知道的是这个。他太精明,所以蒙骗不了她;她太诚实,于是无法欺骗自己。
「再告诉妳更多一些也无妨。」莫靖远放开抓她的手,两人之间有了些距离,像在对峙。「这一两年,我逐渐把事业重心往台湾移,回台湾的时间多了,认识的女性当然也就多了。我有十二名女性特助,年长的、已婚的不论,年轻漂亮又有能力的占了四个。从她们对我过分殷勤与忠诚上来猜,也许她们对我有一些私人的期望,我与一些女企业家、千金小姐吃过饭,有的很美,有的很聪慧,有的经营理念跟我特别契合,而她们以各种方式暗示着对我的心仪,希望我能有更明确的表态。除了这些以外,当然还会在一些逢场作戏的场合,遇到一些酒国名花、明星名模之类的女性,她们有的希望被我收为情妇,有的只想一夜倩,我有太多机会去风流,就算我不想,她们还是会主动前来。」莫靖远口气清冷的说着他生活上当常遇到的情况,然后以礼貌而危险的声调道:「来,蓝,妳接着质疑,说妳不相信我会洁身自爱,说妳不相信男人懂得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