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他就是一只又别扭嘴巴又坏的笨牛,可是她就是喜欢跟这头笨牛待在一起。
这个一如平常沉闷的夏夜,不知怎地,空气里有种淡淡的、温馨的气氛在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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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
凌晨三点,宗澈房间里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它响了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地响著,坚持要与床上人的嗜睡意识作拉锯战。
“唔……”宗澈闭著眼睛,摸索到床头柜上的话筒,吐出迷糊的声音,意识依旧沉浸在黑甜的睡梦中。
“阿澈,我是金耀叔,你已经睡了?不好意思打搅你睡觉,我、我有点事情,想麻烦你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忐忑不安的男声,声音里带著浓重的茫然与沮丧。
然而宗澈沉沉睡著,他只是无意识地压著话筒,完全不知道话筒那头有个急待救助的人。
“阿澈,你上回推荐给我的那支股票,我当时不敢买,后来看它越升越高,我忍不住就买了好多。你上星期叫我趁高抛掉,我又不舍得,现在它跌下来了,亏损了好多,该怎么办?阿澈,它还有机会吗?
我今年损失惨重,这次把养老金都拿出来打算翻本,结果又亏了。我老婆天天跟我吵,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她交代。阿澈,你这么聪明,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半晌得不到回应,沮丧中的人更加惶恐不安,话筒里传来了哭腔:
“阿澈,难道连你都觉得没救了吗?你帮帮金耀叔吧!阿澈,金耀叔这辈子做人真衰,当了半辈子没用的小公务员,家里老婆孩子都等著吃饭,现在连最后一点积蓄都败光了……”
他喋喋不休地哭诉著,却听电话那头传来咚的一声响,然后再也没声没息了。
“阿澈……阿澈……阿澈……”
救命浮木离他远去,那头执著话筒呆立的五旬男子,陷入了一片绝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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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澈一整天都在回想凌晨那通奇怪的电话。
他记得有人在电话里对他说了许多话,语调有些奇怪,然而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放学后,他照常去证券行。还没到门口,远远就看到了几辆警车停在街口,证券行门前挤满了人。
“怎么回事?”宗澈穿过人群,定到门口,问身边的一个熟人。
“金耀叔出事了。他昨天一整天看上去都呆呆的,今早突然拔出一枝枪来,饮弹自杀了。”那人指著从证券行里抬出的担架,担架上的人被白布蒙住,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真可怜……”
宗澈如被雷电击中般呆立原地,动弹不得。
昨夜那通电话的内容,突然间清晰地在脑海里呈现。
“阿澈,你上回推荐我买的那支股票……’
“阿澈,你这么聪明,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阿澈,金耀叔这辈子做人真衰……’
“阿澈……阿澈……阿澈……’
金耀叔濒临绝望的叫唤,一声声地传人宗澈的脑海,像刺针似的一下下刺进他的心窝。
他盯著那被白布蒙住的躯体:心头似有巨大的石块,压得他快透不过气来。
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扶著墙壁勉强站立著,内疚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向他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而六年前的梦魇,又从心底最深处钻出来。
父亲垂著无力的双肩,拖著沉重的步伐离去,一步步地走出他的生命。
那种绝望的、濒临崩溃的气息,几乎要将他击溃!
宗澈突然撞开人群,扭头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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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傅靖童刚刚入睡,突然听到门外走廊传来咚咚的响声。
她开了门,发现走廊上的古董花瓶滚到地毯上,而宗澈靠坐在门边,手里还拎著一罐啤酒。
靖童以为他喝多了,皱了皱眉,伸手推他,“怎么喝这么多?起来啦!不要坐在走道上。”
“不要。”宗澈甩开了她的手,又猛灌了一口啤酒,模样沮丧落拓极了。
靖童弯腰打量他。
他看上去很不对劲,双手支在曲起的膝盖上,头发凌乱,胸前的钮扣还掉了两颗,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靖童从来没见过宗澈如此沮丧,他总是精力充沛的,浑身上下总像有著用不完的力气。
她担心起来,弯下腰蹲在他面前,伸手抬起他的脸。
“你怎么了?”她柔声地问。
宗澈拾起眼直视了她好一会儿,乌黑的眼睛里漾著悲伤。
过了好半晌,他突然问她:“童童,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个很差劲的人?”
“当然不是了,”靖童讶异地问:“为什么这么样问?”
“因为,”他停顿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能继续,“我害死了一个人。”
靖童心中一惊,不晓得该怎么问。
“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差劲的人了。如果我以前没有对金耀叔说过那种话,如果我昨夜不是睡得那么熟,如果我知道他有麻烦,我一定会帮他想办法的!
为什么要轻生?生命是那么宝贵,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放弃?难道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吗?他有没有为自己的子女考虑过?他们以后还能有幸福吗?该死的!我为什么睡得像头死猪?!”
他说了一大串话,然后胡乱地敲自己的脑袋,扯著自己的头发,沮丧若狂的样子,叫靖童的心也揪了起来。
她拉著他的双手,凝视著他的眼睛,诚挚地说:“不要这样子,阿澈。你一点儿也不差劲,你是最棒的!而且,你以后也一定会获得幸福的!”
宗澈直视著她清澈的眼眸,眼眶慢慢地红了。
他猛然间用力一揽,将她紧紧地圈进怀里。
靖童心中一慌,直觉想要挣扎,却感觉到有股热流湿润了她的肩窝,流进了她的睡衣内。“阿澈……”
她的心霍地软了,伸出手轻抱著他的背。
他埋首在她的颈间,汲取她的温柔;她轻抚著他的头发,像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大小孩。
良久,宗澈突然感到有些羞愧,他居然抱著她哭了。
他抬起头来想抽身离开,嘴唇却在不经意间拂过她花朵似的唇瓣。
像被电流击中似的,他们一同怔住了,互相望著对方的眼睛:心在悸动,一股无形的暧昧气息,在空气间蔓延开来。
怔呆了三秒后,宗澈情不自禁的吻上靖童的唇。
她的唇软软的,凉凉的。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样近,近到他可以在呼吸间,闻到她唇上淡淡的玫瑰清香,以及感受到她小鹿乱撞似的心跳。
然后宗澈终于明白了,他的目光一直不由自主地追随著她,他有时会控制不了自己口不对心地嘲笑她,他知道她将飞到维也纳后的懊恼……他那些别扭怪异的心情,都是因为他喜欢她。
他喜欢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喜欢她了。
“童童……”他呢哝著她的名字,再也不满足于羽毛似的轻吻。
他激动得控制不了自己,深深地吻进了她的唇里,双手从她睡衣下摆探入,抚摸她光滑如丝的背脊。
初次的接触,两颗心如擂鼓似的乱跳。
酷热的夏夜,安静的廊道,他们情不自禁地拥吻在一起,因为激动而尝到了唇上淡淡的汗水。
但突然,楼梯间传来的脚步声,惊醒了意乱情迷中的靖童。
她不晓得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当他用那种闪亮的眼神凝视著她时,她就立刻陷了进去:心里虽害怕想抗拒,却又被莫名吸引,舍不得推开他。
不过这时她必须推开他,因为楼梯问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
“阿澈,有人……”她刚开口,又被宗澈吻去了声音。
他是那样激动,而刚刚灌进肚子里的啤酒,更成了最强烈的催情剂。
他的身体在发热,脑袋在发胀,听不见她的话,也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他一心只想抱紧她,吻她直到天荒地老。
“阿澈,快停下来……”
“宗澈,你在干什么!”
厉声的尖叫突然在廊道上响起,惊醒了宗澈的幻梦。
他愕然松开了手,抬起头,对上了林月馨震惊盛怒的表情。
林月馨睁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最丑陋、最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刺进了宗澈的心脏。
他清醒过来,扶著墙壁站了起来。
林月馨呆怔了几秒,突然冲上前去,狠狠地甩了宗澈一个耳光。
“你这个坏胚子,给我滚出去!”她厉声怒斥。
“妈,不要这样子,你误会了。”靖童慌乱地站起来,护在宗澈身前,著急地想替他辩护。
林月馨却不听她说话,一把将她拉到身边。
“我早知道你跟你老子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老爷见你可怜收养了你,你却对童童做出这种无耻下流的事情来!你给我滚出去:永远别再踏进山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