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向前驶,霏君的脸色却更加凝重。也许在别人眼底,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幸运儿,父亲拥有南韩最大的汽车工业王国,身为女儿的她是标准的金枝玉叶。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其实什么都不是,那个冰冷的家,是她永远的梦魇。
那个家没有温暖,只有斗争,大妈和二妈天天互斗互吵,而父亲则对她视若无睹,从来没有给过她一次好脸色看。从小她就拚命地念书,期望自己能够证明给父亲看,让他知道她虽然是个女儿,但却不输给一个儿子,也可以有一番好成绩。只可惜,就算她拿着高中升学考试榜首的成绩单给父亲,父亲也只是淡淡一瞥,然后冰冷地道:「哼,如果是儿子的话,那该有多好。」
一句话,完全否定了她彻夜苦读的努力,也让她心碎地明白一件事:这辈子,不管她多么努力都不可能得到父爱的。
多年前,身为三房的母亲因病过世后,她就更不想留在那个家了。倘若不是唯一的亲手足元霏恩还留在家里,她真的会留在欧洲自力更生,绝不再踏进家门一步的。
霏君暗暗发誓,就算回国了,她也要找机会出去工作,努力赚钱养活自己,等到经济能力许可后,她要把霏恩接出来。两姊妹一同脱离那个冰冷的家,在外面租个房子,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铃~~
手机响了,霏君一接听,便听到妹妹霏恩兴奋的声音传来──
『姊,妳到了吧?司机有没有去接妳?』
「我到了。」霏君微笑。「现在已经坐在车子里,待会儿就到家了。」
『太好了!姊,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霏恩雀跃不已。『妳一到伦敦念书就是两年,我想妳想得都快发疯了,现在终于把妳盼回来了!』
霏君听着,心底涌起一股愧疚感。霏恩是她的亲妹妹,母亲过世时,还一再叮咛她要好好照顾霏恩,两姊妹要相互扶持。
突然,霏君想到一件事。「对了,恩恩,妳知不知道爸为何这么急着把我叫回国?我的毕业典礼在下周五举行,我一再向他解释,希望可以等到毕业典礼举行完后再回国,可爸根本不听,一再命令我要立刻回来。唉,我多想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啊!」
想到这个,霏君就一肚子气。她在伦敦苦读两年,终于顺利取得学位,而且还是以优异的成绩风光毕业。父亲不肯飞到伦敦参加她的毕业典礼也就算了,居然还强迫她必须立刻回韩国,让她连亲自领毕业证书都做不到。
她好气好气!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父亲眼底根本看不到她这个女儿,也听不进去她所讲的话,他们两人间没有任何的沟通,都只是他单方面地宣布他的决定。
霏恩也很疑惑地说:『这个我也不知道耶!我偷偷拜托宋秘书帮妳说话,希望可以让妳待到月底再回韩国。宋秘书努力过了,可还是很无奈地说爸不答应,要妳马上回来。』
可恶!霏君双拳紧握,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她真的受够了!在那个家里根本没有人重视她,不管她的表现有多优秀,众人全都视而不见!
她再度发誓一定要尽快自立。也许思想古板的父亲不会允许她出去找工作,但她绝不退缩,一定要想办法独立。这样,才可以早日脱离那个家。
恩恩又犹豫地道:『姊,关于东健哥的事……妳……妳还好吧?不要太伤心……』
霏君眸底闪过一丝惆怅,淡淡地道:「我还好,妳不必担心。」知道他移情别恋时,她已经哭过无数个夜晚了。如今,心情已经慢慢平静了,她告诉自己必须接受事实。
『真是太过分了!』恩恩掉着泪,语气哽咽地说:『我真的没想到东健哥是那种人!妳要去伦敦时,他还信誓旦旦地说会等妳回国,可是……他后来居然跟元霏莉在一起!都是元霏莉诱惑他的!自从她无意间知道妳跟东健大哥有在通伊媚儿后,就故意缠上东健哥,屡次邀他出游,还常常到他公司等他下班。元霏莉好过分,她一定是故意的!从小到大,她都是这副德行,而且最喜欢抢妳的东西了,只要是属于妳的,她都会不择手段地抢过来!』
霏君听着,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其实早在得知元霏莉要跟崔东健结婚的那一秒,她就知道整件事情一定是元霏莉搞的鬼,因为她最大的嗜好就是抢夺她的东西。
元霏莉会介入这段感情,她并不感到意外。令她遗憾的是……东健哥为何会动摇、会受到她的引诱?他不是一再保证他会等她学成归国吗?
倘若他真的爱她,为何会受到别的女人的诱惑?是不是她跟东健哥之间的感情根本不够牢固,爱得不够深?
恩恩的语气满是自责。『姊,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帮妳看住东健哥就好了。都是我太笨了,这么晚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元霏莉诱惑东健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我却因为忙着准备大学升学的考试,所以没有及时通知妳,对不起……』
「这不是妳的错。」头好痛,霏君轻轻揉着太阳穴,低声道:「一个男人如果想要变心的话,就算妳二十四小时看住他也于事无补的。恩恩,这件事跟妳没有关系,妳不要自责。更何况,妳本来就该全心全意地准备考大学。」
恩恩还是好沮丧。『我好想哭……每天一看到崔东健来家里找元霏莉,我就好想大哭,更想冲上前去把他们两个毒打一顿!这真的太残酷了,元霏莉居然抢妳的男朋友,而且他们还很快就要结婚了,听说……婚礼好像要在年底举行。』
是吗?霏君落寞一笑。无所谓了,既然已经分手,她也无权去过问崔东健何时要迎娶别人。
「恩恩,我回家后再跟妳慢慢聊吧,待会儿见。」
『好,姊,我等妳。』
收线后,霏君的表情更加孤寂,双手无意识地互绞着。他们年底要举行婚礼吗?呵,可真快。
搭机回韩国之前,她曾经想过,回国遇到崔东健时,要对他说什么?质问他为何变心吗?
上飞机前,她的确想这样做,她想要崔东健给她一个答案,问他为何要劈腿?而且,对象还是与她水火不容的元霏莉。
可如今,她人已在首尔,眼里看着熟悉的景象由窗外不断飞逝过,车子也越来越接近自己的家,突然间,她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她不会再那么执着,坚持要从崔东健口中问出一个答案了。
既然他们两个都准备好要结婚,并选定对方成为自己人生的伴侣,那么,她这个「外人」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很多事情没有所谓的标准答案,尤其是感情的事。打从崔东健跟元霏莉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了选择,以实际行动说出他的答案了。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苦苦逼问只是为难自己罢了,她不会再那么傻,苦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了。
不管崔东健的答案是什么,都与她无关了。
酸涩的情愫滑过心房,要忘记一个人也许很难,尤其是初恋对象。但她知道自己做得到的,因为她爱自己,她不允许自己成为那么悲哀的女人。
小手从口袋中取出母亲给她的玉坠项链,虽然她不小心弄坏了,但还是随身携带着,并打算回老家后,想办法去找老工匠修补它。
看着母亲的遗物,霏君低喃:「妈,请您不要担心,给我时间吧,我一定可以忘掉东健哥,忘掉他给我的伤害的。我会让自己快乐起来,因为我是您的女儿,我永远不会忘记您在临终前有多么不舍,并一再吩咐我要好好地照顾自己、要让自己幸福的话。我答应过您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
轻抚玉坠,霏君的思绪慢慢飘回一个月前。
在那个湛蓝无垠的晴空下,她不慎弄坏了玉坠项链,也邂逅了那个男人。
虽然已过了一个月,可那彷佛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一样。许多画面飘到她的脑中,也让她的脸颊开始发烫。老天,她到现在仍旧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那么大胆地跟一个刚认识的男人……
她一定是疯了!
轻拍着自己发烫的脸,霏君无助地低喃:「一定是喝太多酒了……我真不该喝那么多酒的。」
事情是怎么演变成那样的?霏君真的不记得了。她只知道,当时她的心情好烦、好闷,而鹰荻尧准备的皮塔饼好美味、白酒好好喝,香香甜甜的,让她情不自禁地一杯接着一杯、一杯接着一杯……
他那湛蓝如海的眼眸好像拥有魔法、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让地无法抗拒他狂野的吻、无法抗拒他的手、无法抗拒他所传递的炽热温度,完全跌入绮丽的风暴中……
虽然在紧要关头她还是恢复理智,狼狈地推开他,夺门而出。可只要一想起那天所发生的事,她整张脸就会红得像颗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