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衡看得两眼发直,只差口水没有当场流下来。而闻声赶来的冬萍及另外数名丫环见状,几乎都吓出一身冷汗来。
王文衡的恶行恶状,她们是听多了,也见多了。在向家园子里,只要是稍具姿色的丫环,哪一个没有被他骚扰过?但平日冷 在,王文衡对他颇有忌惮,因此顶多是耍耍嘴皮子,言语上的几句轻薄,倒也不敢太嚣张。
今日,他八成是知晓冷 出远门了,所以才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姑娘家。
“莫小姐,你没事吧?我扶你起来。”王文衡淫秽的目光真让人受不了!冬萍闪身,挡住了他盯着莫水映的视线,连同其他丫环把她护在身后。
王文衡太过分了,就连祭娘也敢染指!这事儿一定要通报向大小姐,冬萍心里愤恨地想着。
“还好。”她的腕上出现几道伤痕,裙摆下也净是黄沙,显然是刚刚跌倒时,不小心碰撞到了。“冬萍,我们回‘芙春阁’。”
受伤的部位有些发疼,莫水映不禁秀眉微皱。
从小到大,她受过的伤屈指可数,这笔账,她绝对会连本带利地向王文衡讨回,否则,她就不叫莫水映!
王文衡等着瞧吧!
向家大宅占地辽广,主要由中心种养百花的“探春园”,区隔出五大块院落——东南面是向书仪独居的“兰仪轩”,其间植满各类名贵特殊的兰花,是向书仪私人的珍藏;西南面,是向家其他闺女所住的“四季楼”,看得着的花大多是牡丹、百合、玫瑰等等。
另外的东北面、西北面,前者是客居的“松涛馆”,后者是冷 及下人们居住的“访竹居”。这两个地方,只有松竹这类树木作为摆饰,是向家里头难得没有群花乱舞的场景。
最末,则是北方的“芙春阁”。
北国人民以北为尊,是以“芙春阁”除了每四年供祭娘暂住外,其中还设有“卜花坛”、“沐春池”,方便司祭供奉花神,以及教导祭娘在短短一个月内如何斋戒沐浴,替万民祈福。
如今祭娘来到向家已近旬日,“卜花坛”前的大典也该举行了——
“启禀司祭大人,一切都已备妥,您要准备开坛了吗?”
“好。”向书仪站起身,对身旁的侍女说:“请莫姑娘出来吧!”
“是。”此刻向家所有姐妹,连同冷 、楚昱杰全都集结在“芙春阁”外,就只等祭娘一人了。
“甭请了。”侍女还未敲门,莫水映便已推扉而出——“符合你的要求吗?向大小姐。”
向书仪派遣丫环在“沐春池”伺候她净身后,给她换上了一套包得密不透风的丝质衣裙,又在她的发髻别上了一组金色霞帔,简直是折腾!
可是殊不知,莫水映厌恶的这身装扮,看在他人眼底,却是美得令人屏息—庄重的一袭新衫衬托出她纤合度的好身材,霞帔的流苏直垂于地,使得她在行走间,发出叮叮铮铮的优美声响,让人不多瞧她几眼都难!
“可以开始了。”向书仪没有理会她讽刺的言语,径自传下口谕。
洒满花瓣的坛前,莫水映被安顿在一旁的玉制板凳上,而向书仪站在最前方,手里拿着三炷香,正喃喃念着祝祷之辞。
莫水映看见了后头的向葵,正可爱地朝她挤眉弄眼,也看见了站在她身边的冷 一脸温柔,更看见了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的楚昱杰。
他觉得心虚,是吗?在未婚妻子面前,他替另外一个不相干的女人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他可以对向书仪说明事实的,可是莫水映知道,他没有。
要不然,这场仪式根本就没有举行的必要。
“莫姑娘,这是你的生辰?”让冷 替她插上了香,向书仪拿着一张纸符,走到莫水映身前问。
“嗯,一个字也没错。”纸符上面详细记载了她出生的年月日,乃至于方位、环境,莫水映迅速浏览了一遍,确定无误。
她和莫星映既是双生姐妹,纸符上罗列的这些条件,就统统都是相合的,她压根儿就没有说谎的必要。
真不知道花神是怎么判断,她与莫星映的不同!
“没问题?”向书仪重复问了一次。
“嗯。”莫水映点点头后,向书仪便把纸符压在神坛前,然后拿出两颗琉璃石放在上头,沉默地观察其变化。
这也许是仪式中相当重要的一个环节吧?莫水映想。
因为,自从向书仪将琉璃石放置在神坛后,周围忽然就变得一片鸦雀无声,似乎是向家上下一种既有的默契。
身为北国的一分子,莫水映当然和她们一样,对花神充满敬爱之心,不过要她一脸肃穆,安安分分地虔心膜拜,却是挺为难的事。
她偷偷转头望向楚昱杰,只见他正巧抬头瞪着天空——
就说嘛!只有向家人才耐得住这么冗长枯燥的仪式。看,楚昱杰不也露出一抹无奈又不得已的苦笑吗?
莫水映见他如此,心情大好,忍不住笑眯了眼,完全忘记了自己重要的身份。
遭到王文衡轻薄的事儿,让她消沉了一两日,好不容易才盼到楚昱杰回来,她才正想要找他问明心意,谁晓得向书仪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坛祭神!
管他是不是喜欢,总之,她对楚昱杰就是有那么”点儿不同于别人的心意,她不允许他装疯卖傻,还时时刻刻躲避着她。
“不对了。”开坛时即奏起的音乐戛然停止,向书仪面色凝重地捧起琉璃石,放至眼前端详,并说:“冷 ,你过来看。”
“琉璃石的色彩不见了。”他依言上前,马上就发现了与往年情况不甚相符的地方。
这一对甚具灵性的琉璃石,乃花神赐予历任司祭的护身之物。它们平常只有蓝白色的光芒,放上供桌后便会呈现七彩,如今琉璃石不但没有散发七彩,连蓝白光芒都看不见了。
“显然有哪里出差错了。”向书仪意味深长地看向莫水映。
此番祭祀,只是小祭,目的是在盛大花祭正式举行前,为确保祭娘身份无误,而特设的仪式。
而今琉璃石的灵性失常,那就代表问题出在祭娘身上了。
“你们可以先行离开。”驱退闲杂人等,冷 在一干家眷中,只让楚昱杰跟向葵留下。
“你有什么话忘了说吗?”向书仪问莫水映。
“没有。”不过是两颗石头而已,有这么神奇的法力?她就不信!
“你到底是不是莫星映?”冷 对她发出严重质疑。
“我是呀!”她还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谎话,“你们真奇怪,事情一不对劲了,就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如果我真的不是莫星映,你们以为谁会傻得口口愿跑来当祭娘?”
“莫水映不会吗?”问话的同时,向书仪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只见莫水映大眼不眨,演技精湛地说:“我姐姐?没那个必要。花神选中的是我,又不是她,她干嘛无缘无故地想要顶替我?”
照理说,在别人眼中,她们哪一个留下都没什么差别,不过莫水映自认比不上莫星映的稳重,所以情愿代她前来向家。
像这样的想法,向书仪也猜得透吗?
不可能!
“可是莫水映失踪了,你知道吗?”
“我爹给我的信中有提到这件事,但,我并不觉得水映是‘失踪’了。”
“此话怎讲?”
莫水映笑得自信,解释道:“我姐姐她本来就是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我要走的时候,她只让人跟我说一声,连人都没有出现。你们想,现在她又有什么必要,非得留在家中不可呢?说不定她早就离开皇城去游玩了。”
“你倒是了解她。”向书仪不动声色地回以微笑,继而循着冷 暗示的目光,改看往楚昱杰的方向。
“昱杰,你怎么了?”
“没事。”楚昱杰笑得心虚,但仍强打起精神面对向书仪的探问。
莫水映不告诉他实情便罢,偏偏她这一说,扰得他日不安宁、夜不成寐,却又无法对向书仪说明。
唉,红颜祸水,而他,莫非是甘愿被祸及的其中一人?经过了好些天,他原以为想通了的道理,想不到一看见莫水映,便全盘皆垮了。
“你——”
“冷 !”见冷 脸色不悦地直逼楚昱杰,向书仪立即出面打了圆场。“都是自家人,不需要彼此大起疑心,反正距离花祭还有些时日,咱们不妨慢慢来。”
楚昱杰和这个“莫星映”过从甚密的消息,向书仪当然有所耳闻,可是她仍不以为意——一则是她不认为他会知情,一则是她相信他的人品。
三载的未婚夫妻,她对他的感情里,没有爱情,却多了几分了解。
“今日到此为止,冬萍,带莫姑娘回房休息。”不想继续这个找不出解答的话题,向书仪于是表明终止的态度。
“葵儿,你也回去吧。”冷 是明眼人,知晓向书仪无心多谈,也领着向葵离开了。
只是他临走前,对楚昱杰责难的眼神,还是说明他的防范之心。
“你——怎么来了?”自小祭过后,莫水映在“芙春阁”外的阳台,晒了一早上的阳光,当她正打算回卧房小憩一会儿,才打开房门,就惊见楚昱杰从窗外一跃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