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后,她带着开心的笑容往敖府步去。
“让开!让开!”从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伴随的是男子的吆喝声。
众人纷纷回避,而敖煌也跟着走动,她可不想在额头上多了道疤后,还遭到马蹄践踏。
在前头的是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他身后有数名带刀的红衣人正在追杀他,显然又是另一场纷争。
这事在敦煌屡见不鲜,南来北往的商旅难免会起冲突,不过太多是在城外解决,在大街上追杀人,此等扰民之事在从前可是重罪,而今吐番人自顾不暇,敦煌的治安也就渐渐败坏。
“仇运,你挡了咱们的财路,今天咱们兄弟几个要你偿命!”在后头追击的红衣男子趁着人多围住了前头的黑衣人。
“你们这几个净做偷鸡摸狗臭事的烂家伙,别以为我仇运今日落单就会任你们宰割!”仇运抽出腰间大刀,豪气的脸上有着一死的决心。“来吧!”
“杀啊!杀了他!”红衣人呼喝着围上去,原本以为他们可以以多欺少,没想到仇运武功不错,一连杀了好几人后才负伤逃走。
敖煌看着什么东西往她脚边滚来,定睛一看,竟是一截手掌……她昏眩了一会,靠在墙边撑着自己的身子。
那些红衣人驾马追着仇运飞奔而去,众人见怪不怪的相觑一会后,耸耸肩又继续手边的事,刚才的杀气腾腾马上就被遗忘了。
敖煌踢开那只断掌,一脸憎恶的跨步离开。敦煌果然是个烂地方,她不想再待下去了!
※ ※ ※
敖府内,众人看见原本应该待在房里的大小姐居然气冲冲地从外头走回来,全都吓傻了。若是让两位爷知道,他们这些下人准要脱层皮!于是大伙赶忙低头去做自己的事。
敖煌自顾自的回房间,没有为自己的外出交代一个字。反正这个家没人欢迎她,就连那些卑贱的下人都狗仗人势不理她,啧!她才不在乎呢,反正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我看还是早点走了吧……呜……”才一进房她就让人制住身子捂住嘴巴,房里黑压压的看不清是谁。
“你别叫,我只是被人追杀,不得不躲在姑娘房里,我放开你,但你不许叫人,听清楚了吗?”此人的声音低沉无力,显然是受了伤。
“嗯。”敖煌猛点头。受困于人,她当然什么都说好了。
啧,想她可是敖府的大小姐,对敖府上下自是清楚得很,所以想溜出府当然有她的方法,可现在居然有人能躲过敖府的严密守卫闯进来,回头一定要叫大哥把今天当差的侍卫教训一顿,最好砍了那些没用家伙的脑袋。
“我……”才说了一个字,那人再也无法威胁她,因为他软了身子,昏过去了。
“唷,死了不成?”敖煌战战战兢兢的点起烛火,室内霎时明亮。她眨着眼回头查看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咦,这不是刚才那个被迫杀的人吗?”
这该怎么办才好?嗯,把他交给大哥处理吧!
她开了门正要跑去找人,脚步却迟疑了。
找大哥做什么?他目前在校场忙着,而现在又多了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缠着他,哪有空?她房里多个男人又怎样?她要想点办法气死他们!
打定主意后,她回头关上门、落了横木,然后蹲在仇运身边,抬手用玉葱般的食指戳戳他。“喂、喂!”
看来暂时是无法伤害人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绑着他吧!
忙得一身是汗后,她总算将这彪形大汉拖到榻边绑好,见他身上几道伤口仍在流血,甚至弄脏了地板,她愠怒的抿嘴,但这男人还有用途,她可不能让他这么容易就死掉,只得替他疗伤了。
哼,能让她敖煌亲自动手,算这臭男人祖宗八代积了德。
手忙脚乱替这男人包扎后,她端了婢女放在门外、早已发冷的食物进来,一边吃一边想着该如何报复那两个臭男人。
她可以故意让大哥他们发现她房里有个男人,可想而知他们准气昏头。上回她只不过和几个早已熟识的男人出游,大家就气得硬把她从叔叔那儿绑回来,这回……哼,她期待看他们的脸色。
不过可怜这男人了,敖煌抬起丝履,踢踢昏厥不醒的男人。他或许等不到伤好,又得身首异处了,而行凶者自然就是她那两个哥哥喽!
她娇嫩的脸庞浮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反正这个人原本就活不久了,若不是她救了他,他早一命呜呼,所以他的命是她的;她要他生,他就不能死,但她要他的命,他也不许吭一声!
※ ※ ※
“起码你可以替我传个话,让我的兄弟们知道我尚在人世嘛!”仇运与敖煌打着商量。他仍旧被困在敖府,而他已经知道自己当初运气好,躲进敦煌第一世家——敖家,所以飞沙帮才无法继续追杀他。
几日相处,他得到敖煌的信任,原本绑着他的束缚撤了,在她外出时,也不担心他是否会逃跑,因为她在外头安排了几名侍卫,他想离开就必定会惊动敖府的人,他只得被软禁于此。
但是……落在这小丫头手中,他的未来似乎又带着一些危险。她还是不肯说明为何留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行,万一他们跟来,发现了你,我的计划就毁了。”敖煌从门外将食物端进来,将大半分给他。下人都知道她性子怪,脾气更差,现在她不许任何人进她房,倒让服侍她的婢女松了口气。
“既然我欠你一命,你就说吧!要我帮你什么?”这丫头挺怪的,明明是世家的千金小姐,却留了他这样一名江湖男子在房中,难道她没想过,让人发现的话她会名节尽失耶!
她很美,就像一般中原女子的娇媚,此外她一身浑然天成的贵气更让人印象深刻;原以为她想学许多权贵的妻妾,留他做男娼,但她看来对自己根本没兴趣,这让他更闷了。
也不知她是胆子大还是太蠢了,也不想想他要对付她这样娇小的女子有多容易,她却执意与他共处一室,还毫不担心。难道她知道他是……不可能,他们素昧平生,她不可能知道他的秘密。
“不说,不能说。”若让他知道她是想激怒哥哥们,而他的下场可能是横死,他准会逃得不见踪影,那她这几日伺候他的功夫不都白费了吗?
“你打算留我多久?我还有买卖要做,不能耽搁太久。”这点伤已经不碍事了,反倒是被关在这里让他发闷。
敖煌闻言双眼一亮。“你打哪来的?”一直等不到大哥或二哥来闯她的闺房,她也累了一天天的等着,也或许……他们根本不会理她,那她干脆将之前的主意实现——离开敦煌。
“我一向居无定所,不过这回是从长安启程,带着丝绸往西去,做笔买卖。”仇运纳闷的看着她,仍是照实说了,他有些讶异自己竟会对一个小丫头和善的说话。
“目的地呢?”她转着大眼,笑容愈来愈明显。
“先到哈密探望我结拜兄弟后再往西去。”他喃喃道。
一直待在长安,一年多没西行了,不知他那兄弟近况如何?原本捎了信去哈密的,现在被这丫头搅和,行程就耽搁了。
“哈密吗?那里是怎样的地方?”她想不动声色,但是好难,因为她好兴奋。
“嗯……丝路东起长安,在敦煌又分为南北两道,南道经中亚往南,而丝路北道又在哈密一分为二;一往天山北麓,一往天山南麓。就因为如此重要的位置,哈密因此成为敦煌之外,丝路上另一个繁荣之城,很热闹的。”
“那哈密好不好玩?”早听说过哈密物产丰富,也是和敦煌一样由绿洲形成的城市,不然她放弃现在这个伤人的点子,和仇运去哈密好了。
仇运终于猜到她的打算了,他脸一垮,直瞪她笑开的脸。“干么,你想跟去?”
敖煌猛点头。
“你别闹了,你这千金之躯,哪受得住沙漠的严酷,没几天就会吵着要回来了。”他并非瞧不起女人,丝路上也有女人行走,但是她?名震西域的敖家千金?恐怕她从出生至今没吃过一丝苦头,光是凭着兴趣就想跟他走,这丫头胆量不小,脑袋却欠思意。
更何况他可不想和敖家过不去,万一被敖家抓到,恐怕不是赔罪道歉就可以了事的,命能不能留着都还是问题。
“才不会呢!”她信誓旦旦的说着。“好嘛!你带我走。”
听起来活像是在求他带她私奔。仇运头皮发麻。“不行。原来你在打这个主意,我看我还是早走为妙,不过我还是感激你救了我,我仇运今生今世都不会忘了你这个大恩的。告辞。”
“不许走!”敖煌见他真的打算离开,低声喝他。
“你拦得住我吗?”他打住脚步回头讪笑道。
“我留不住你,外头的人应该留得住。你想想,一个男人在暮色中从我的闺房离开,我只要再装腔作势喊几声、滴几滴眼泪,你应该知道人家会怎么想。”敖煌扬着眉,巴不得他下定决心跨出房门,这样她的打算就可以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