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微风缓缓的由南方吹来,高原上的一些大树根下,悄悄绽放了一些不知名的小黄花,夏天真正的脚步还没到来,工程却即将进入尾声了。
这一个早上,泷泽博彦用完早餐,正和小谷走出简易餐厅的门……
突然之间,天摇地晃,剧响隆隆,眼前的景象开始像年久失焦的影片变模糊、左右跳动。
泷泽博彦反射性的拉住小谷一起扑向就近的空地。
五、六秒强烈震动之後,他亲眼看著餐厅的四面墙在他眼前支离破裂,不远处未完工的那几间平房也一样,散裂成一地的砖块和木板。
他扬首茫然凝视著地震的破坏力,再度见识到不可预期的意外戏弄人生。意外总是不留情面说来就来,一来就可能会致命……
「地震!」小谷抱著头喊著。
「千晶!」心神回笼,所有血液瞬时冲向脑门,泷泽博彦跳起来往工地冲过去。
「少爷,小心余震啊!」小谷也只能跟在後头跑了。
他什么也听不进,只有焦急地四处找人。她不在工地,她也不在她的房间,她人到底在哪里?泷泽博彦逢人就问,「看到千晶没有?」
「没有、没有!」答案千篇一律。
人来人往的,每个人都奔跑著,有些胆小的人逃到更远的荒野空地保命,有些人抚著青肿的额头哀叫,有些人忙著找药涂抹身上擦伤、撕裂伤,也有些没有大碍的人冷静地清理倒塌的石块木材。
生死关头他终於明白了,对於千晶,他终究做不到完全的豁达不关己。她早已填满在他心园的每一个角落了!
低首看著一堆堆的断垣残壁景象,他的心脏几乎整个麻痹了。
「天啊!千晶一定是被埋在里头了!」他不顾一切用双手挖著石块,失了方寸狂啸著,「小谷,你过来帮忙挖,快啊!大家赶快挖开看看啊!」
一年前的七级强震之後,复建的工作还没完成,马上又遭受一次破坏。虽然说这一次地震的规模明显小了很多,地上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破开一个大口子把人群屋宇畜禽都吞噬了,可是,千晶怎会不见了呢?
泷泽博彦攫住一支圆锹拚命地耙开瓦砾堆。他只想赶快找到她……他又怕找到她後看见她血流满面已然没了生命……矛盾的情绪涨满他狂乱的思维……
另一层更沉重的悔恨重敲著他脆弱的心房,是他害她遭此浩劫的!
「老天!祢为什么不乾脆把我收拾走算了?」她生死未卜,他一口气怎么也喘不顺,只觉得生不如死啊!
工头安德逊过来了。「泷泽,你快别发疯了,千晶不在工地里。」
「你说什么?」震栗圆瞠的眼瞳很骇人。
「今天轮到那两个北非人休假,没想到千晶一早也跟著跑来请假,她说她想跟著出去走走玩玩。」安德逊说。
「你怎么没告诉我?」他喘了口气,终於能感觉心脉微弱的跳动了。
「时间上来不及嘛!再说你不是早就说了,千晶随时要请假都由著她去,她做不完的工,你会给补齐的不是吗?」
「我去找她!」他们一定下山到镇上去了。他说著就往吉普车那儿跑。
小谷拉住他的衣角。「少爷,山路不安全呀!可能会有落石从天而降。」
他回吼过来,「我又没要你跟来!」他甩开小谷,立即冲上吉普车。
「泷泽!」一个和北非人混得比较熟的大个子挡在吉普车前面。
他对著拦路客咆哮,「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滚开;二是我的车轮子从你身上爬过去。」
「谁想理你这讨厌的家伙!可是,看你替千晶这么著急,我就透露让你知道了吧……他们应该不在镇上。」
「不在镇上?」泷泽博彦高嚷,「北非人把千晶带哪里去了?」
「一个北非人最近交了一个本地女孩子,两人正打得火热。那个女的家里有一大片葡萄园,还有酿酒工厂、地下藏酒窖,那地点就在镇东十公里不远处。两个北非人结伴想去畅饮免费的葡萄酒,千晶一听到可以参观古老藏酒室的建筑结构,就说什么也要跟著去了。」
「藏酒窖?在地下?」泷泽博彦的眉心高高蹙叠在一块了。
他知道那种传统的酒窖穴洞,里面小径交错蜿蜒,可深入地下十几尺,里头温度长年都不会超过摄氏五度,既可让榨成汁的葡萄在大木桶中发酵成酒酿,还可保存成瓶的醇酒长年不坏。
只是越深的地底下,感受的地震幅度越大,还有,那些排得跟地窖顶一样高的大酒桶、小酒瓶,一起乒乒乓乓砸下来,不让人脑浆迸裂才怪!
「天哪!她很危险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动车子引擎上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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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晶仿佛闻到了隐藏在她记忆底层的一个特殊体味……
她努力打开沉重的眼皮,神魂游移之间看见了亮花花的阳光,还有他的身影。难道这一个惊心动魄绝对特别的日子没有结束吗?
「泷泽,是你吗?」摇摇晃晃地,她人好像是躺在他的吉普车上。
见到她苏醒,他眉头间的死结总算放松了,然後他发觉自己居然浑身近乎虚脱,原来吓破胆、吓死人不是几句没有道理的形容词而已!
「你醒了?你还很虚弱,别说话别乱动,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她揉揉眼睛,确定她看见了绿树蓝天。她没有死,她活过来了!
「啊!」她兴奋地低喊,又急匆匆地撑高身子,说道:「泷泽,我……」
「千晶,你听我一次不行吗?闭上嘴巴跟眼睛,躺好安静休息啦!」他实在没有力气再绞尽脑汁和她吵嘴了。
她只是想跟他说一声谢谢啊!他干嘛像吃了火药一样,劈头就叫她闭嘴?
她扁著嘴,伸出脏兮兮的手偷偷摸摸摸摸自己的肚子。还好,好动的小家伙依然运动得很剧烈,看来母子钧安!只是浑身黏著黄黄的烂泥,还飘出葡萄酒味,哎哟!她好难闻喔!
北非人他们怎么了?还有,他怎么找到她救了她的?太多疑问搁在她胸口,不过,她不会想和他这颗地雷打交道,所以只好乖乖合上眼睛了。
「哎哟!」她突然低叫。
「你哪里不舒服?」灌泽开著车,偏过头神色紧张的盯著她。
「没、没……」小家伙刚刚那一脚实在踢得超级重的,几乎疼了她半边身子。
「没事别乱叫干扰我开车。」黑沉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善男信女。
千晶翻翻眼白斜瞪他一记,不觉叹口气。
小宝贝,你是想告诉我别再和他作对了吗?
初初发觉怀了孕时,曾经深深的以为她生命的颜彩从此已经被他扼杀了。然而,随著肚子一日日的增长,也随著每一夜和小贝比的互动谈心,她慢慢的找到了生命的另一个重心了。
只是,和他之间的多少恩怨就这么放下了,她一定会把自己的没骨气嘲笑到老到死啦!但,走过惊涛骇浪,平凡平淡平静的人生强烈的向她招手……
她噘著唇又叹一口气。「唉!」
他打眼角狐疑地睨她一眼。小辣椒竟一直哀声叹气?真是不对劲!小滑头的眼睛亮晶晶的骨碌转,她又在转什么鬼念头?
这么一路怀疑地把车子开回到工地,他张出手臂作势要抱她下车。
千晶赶紧一直摇手,「不用啦!我全身脏兮兮的,我可以自己走啦!」被他一抱,万一被摸出肚子那儿的状况怎么成呢!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是爱唱反调!「怕我弄脏了?太晚了,刚刚已经抱过了啦!」不由分说,他把小身子收纳入他的羽翼之下。
刚刚就抱过了?她双手紧捂著肚子,一脸吃惊。她的秘密……没穿帮?
「不然你以为你怎么从地下酒窖出来的?」
「你没发觉吗?」她死盯著他。
「发觉什么?」他狐疑地反观著她。
「没事。」她一直讶然的眨著大眼睛,完全不敢置信。他竟然没发觉她身上的大秘密?唔!这家伙也有很迟钝的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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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可以了。你可以出去吧?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请你们也都回去好吗?」救人任务完成了,他怎么还不走?还有,围在她窗口门口的一大群人怎么也不「散会」呢?
她坐在床沿低头看著自己脏兮兮的鞋子,以避开他锐利又深沉的眼神。
好奇的人群还是不移动。他也依然挺立如一座小山。
总得采取点行动告诉众人她需要一些私人空间好处理一身的脏秽吧?於是她蹬著双脚想把让她很不舒服的鞋子脱掉,但鞋子里头灌了泥沙变得很紧,她踢不掉……好吧!将身子打个弯,伸手把鞋带给解开就是了。
大肚婆一下子忘了她很容易重心不稳,结果差点就滑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