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忻弘与徐忻弘走了之后,丁伟光向林素芸使个眼色,林素芸会意地走到楼梯口,朝楼上喊:“他们已经走了,你们下来吧!买了盐酥鸡和你们爱吃的烤鱿鱼。”
没一会儿,丁巧莉和丁曼雯便在楼梯口探头探脑地下来了。
“妈,你怎么知道我们还没睡?”丁曼雯边问着,边有意无意地瞪丁明崇,眼神里的意思是:八成是你出卖我们。而丁明崇的表情则是既委屈又无辜。
“猜就知道喽,你们从来没这么早睡过,”林素芸满怀自信的。“再看看地板,你哥哥是不可能这么勤劳动手拖地的。”
看着父亲、母亲了然于胸的表情,丁家三兄妹又一次证实:没有事能够瞒过两位老人家的眼睛。
“你们也算是报仇了,那一口怨气出尽了没有?”丁伟光边递零食给她们边说。“基本上我是不赞成报复这种事的,冤冤相报何时了嘛!不过如果只是耍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当然是无可厚非。”他相信他们能够拿捏好分寸。
“今天只是略施薄惩而已。”以后还有得瞧,丁曼雯大口咬下鱿鱼头,好像咬下的是徐忻弘的肉。
“你们听到他们说的话了,怎么样?”丁伟光尊重他们的选择与决定。
“当然是拒之于门外,他们一个轻易放弃,一个贪心不足,两个人都自私得可以。”林素芸逮到发言的机会,毫不错过。“徐忻弘还可以,人比较沉稳一点,修养气质也都还不错,徐忻弘我只给他五十分,没定性、思想不成熟、风度更是乏善可陈。”原则上,她还是不鼓励丁曼雯这么早就交男朋友,牵扯上爱情。
“对嘛,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真是母女一条心。丁曼雯又气愤地咬下一口鱿鱼,好像它跟她有仇。“希望他会自责而死。谁教他存心伤害我这脆弱的心灵!谁教他从来没注意过我!从来没为我动心过!”碰到伤口,眼泪竟然又轻易
地落下来,她不知道怎样才能不让眼泪决堤,才能抚平心里那股怨恨和不甘心。“我还是很在意他,但是,我绝不原谅他,绝不!”
“赞成,我赞成你先别交男朋友。”林素芸又逮到了恰当的时机。“等你心智都成熟了,有了自己的见解、自己的人生观,再来谈论感情也不迟。”
“无论如何,我不希望这段初恋影响了你往后对爱情的看法。”丁伟光接下去,不想让妻子左右女儿的想法。“爱情来了,你就大方的接受,并且保护好你自己,坦坦白白、真真诚诚地谱段美丽的恋曲。爱情走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重新调整好自己,等待它的再度光临。反正,怕什么,下一个男人往往会更好!”
丁伟光以一句俏皮的话当收尾,彼此间的气氛更轻松、更包容了。
“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才不稀罕他!”丁曼雯喝一口绿茶,用十分不屑的口气回答。是决定也罢,是赌气也罢,反正在她气过之前,他最好都别出现。
“我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丁巧莉出人意外地主动开口。“这段感情结束得太无辜了。”
“看来,‘好花堪折直须拆’这句话,连对女性都适用了。”丁伟光打趣着,他十分欣慰女儿终于长大,懂得去争取、去表态了。“爸爸支持你的任何决定,也支持你的眼光。”
“谢谢爸。”丁巧莉十分感激。“不过您放心,我不会这么早就走进婚姻的,我还有好多事要学习,好多生活要体验。”不成熟的婚姻只会害人害己——这是她最近所体验到的,就像不成熟的恋情也会误人误己一样。
“那我呢?什么时候能结婚?”丁明崇竟然也有问题了,现在他想知道的是:他们会不会派他们家的小魔女丁曼雯再去破坏他的约会、阻止他的求婚?
“你很急吗?”林素芸板起脸来。“莫非你怕自己魅力不够,守不住芳莲?”她是责难儿子对自己缺乏自信。
“不是啊,我是怕这两个妹妹破坏我的好事。”丁明崇连忙解释自己这么说的原因。“我现在是很喜欢她没错,可是我们的了解还不够透彻,我们都还没有互相信赖到足以相守一生的程度,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也难说多久。缘分嘛,现在我们是有缘,就得看看将来有没有分了。”
“哗,鼓掌,鼓掌!”丁曼雯起哄着。“想不到我那总是郁郁不得志的哥哥会讲出这——么有深度的话,崇拜崇拜、佩服佩服、偶像偶——像。”丁曼雯故意拖长两个音,加重自己夸张嘲讽的语气。
“可是,你这么说就太不够意思了。”是丁曼雯翻旧帐的好时机。“要不是我费尽唇舌去请夏芳莲来,又给你制造了这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要不是姊姊在一旁鼓动她,依你的个性,只有郁郁不得志的分。”至少得讨句谢谢回来,让他对自己心怀感激,否则,他老记着破坏他相亲的事,没事就拿来叨念她,真令人受不了。
“那我还得感谢你喽?”他对这个小魔女向来都是又爱又恨的。
“感谢是不用,要是你表现好一点的话,说不定我还可以代劳,替你去求婚。”所谓表现好一点,当然自有丁曼雯的尺度。
这无疑是个陷阱嘛!答应她“表现好一点”,不啻就是任她欺凌、压诈;要是不肯,搞不好自己大半辈子的幸福就让她给毁了,倒不如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以后有什么状况再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
“看来,你不如去开一家婚姻介绍所好了,兼代占卜、安排相亲、制造机会、替人求婚、送入洞房后,又专治不孕。”丁巧莉建议着,她这个妹妹真是宝,无价之宝。
“怎么?还要我制造机会让徐忻弘再来追你?”
丁伟光夫妇配合地关上房门睡觉去了。他们一向对丁曼雯那有点缺德的小伎俩视若无睹,不闻不问,反正她也不会捅出大漏子,他们是依照惯例——宠溺性的回避。
看样子相亲终结者又要大发慈悲,假扮月下老人了,到底牵不牵得成这条红线呢?
她说:不成也得成!
秀秀又打电话给徐忻弘了,她约他去万寿 山公园、垦丁和旗津。
徐忻弘觉得自己近来诸事不顺。不但出门常踩到香蕉皮、狗屎,他的爱车也跟他作对似的,没事就熄火、爆胎、漏气,光这个礼拜,他已经到机车行五次了。更奇怪的是,他这几天来,不但吃不饱、睡不稳,连吃饭都会噎到,喝水都会呛到,散步都会跌倒,压根儿就像哪根重要的筋脉被抽离了。
这又能怪谁,是他自己心神不宁,是他亲自把那根维持他生活平衡的筋脉——丁曼雯——抽离了,受苦受难,全是他自己造成的。
秀秀也不知是串通的,还是早有预谋,竟然在这个时候主动来找他。
秀秀当然是早就有预谋。澄清湖之游,她是很喜欢他,所以想给他一些机会让他主动来追求自己,可是在丁丁的事件之后,她只想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她跟丁丁可是同仇敌忾、同一个鼻孔出气的。
骑出了漫长的过港隧道,他们在傍晚时分到达旗津海水浴场。
“快来啊,快下来玩水!”秀秀在沙滩上,对站在岸上的徐忻弘疾呼。
看着这绚丽的彩霞、光鲜灿烂的沙滩景色,徐忻弘却没有什么好兴致。
这些都太相似了,不禁使他想起丁曼雯,那个活泼、善良的小女孩,和所有他能掏出来细细品味的有关她的记忆。
他突然觉得自己愚昧得可怜甚至可悲,他曾经是那么幸福地拥有她,他曾经为她产生过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愫……为什么自己却不肯承认对她动心?为什么自己偏要执着于那一帧无法给他反应的照片?
又抬眼看见正朝他走来的秀秀,他不禁无限惶恐,在自己仍牵挂着另一个女孩时,他该不该再与这个女孩坠人情网?自己能否全心全意地去谱这首恋曲?这个答案是否定的,他错了一次,不想再重蹈复辙。
“在想丁丁?”秀秀倒有如神机妙算般的点出他的心思。“干么?你又不是真的喜欢她,而她也说死也不原谅你,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好牵扯的?”秀秀用她擅于讥讽的口气说。“更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讲归讲,她倒不相信天底下有几个女人会喜欢三心二意的男人。
“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很愧疚。”除了愧疚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吧?徐忻弘找不到任何线索来证明它的存在,可是它就是那么重要的存在。
“那你再去追她呀!为了愧疚再去追她,等到你哪天觉得补偿够了,不再愧疚了,再把她甩掉。”秀秀很轻易地就揪出了他的语病和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