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海边是温柔而可爱的,一波波的浪涛像在与人打招呼,一朵朵的浪花像是含羞少女的微笑,还有那凉人心扉的潮气,有着特属于海水的咸气,在在使人忘却尘劳烦忧。
远处,碧海蓝天交接之际,有白帆点点,在沙滩与深水之际,有人影两三。
“丁丁?那不是丁丁吗?”远方的浅滩之中,有个人对她招手。
没多久,穿着泳裤的阿泉已经来到她身边。他在晨光中,以一口洁白、健康的牙向她招呼,十分热情坦率。
“怎么有时间来?还这么早?也不打电话给我。”阿泉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是熟稔而好客的。也许是生长环境使然,他的态度与都市人之间的冷淡、防卫,相去十万八千里。
丁曼雯他乡遇故知,真是喜不自胜,连忙回答:“突然决定的,咦?你今天怎么放假?还一早就来晨泳?海水很冰吧?”
“两栖部队嘛,一大早都要先下水的,今天难得排到假,不在自己家的海上享受享受,怎么行?咦?这位是?”阿泉似乎现在才发现徐忻弘的存在,表情有点诧异。
“我是她男朋友。”徐忻弘抢先回答,有赌气和懊恼的成分在内。
他真是气,气阿泉那副和她很熟的样子,气丁曼雯一见了他,就完全把自己抛在一旁。
难道真是上天在惩罚他?在这关键的一刻冒出了这个可能使他功亏一篑的人,还是上天刻意的安排,要他明明白白地败在他曾嫉妒过的情敌手上?天哪,这未免太残忍了吧?
“臭美!”丁曼雯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后转头向阿泉说:“别理他,这人今天早上没吃药,语无伦次。”
“对啦,上次你说你在哪里当兵?”丁曼雯摆明了不理徐忻弘。
这对徐忻弘而言根本是火上加油,他一手推开阿泉,挤身到丁曼雯面前,气唬唬地吼:“你是什么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真没风度,跟朋友讲话不行吗?谁规定的?
“你干么一来就跟他讲话?还暖昧地笑个不停?”话一出口,徐忻弘才知道自己竟然打翻醋坛子了。“这很……很……”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度量如此狭小,他简直想像寄居蟹般,找个壳儿钻进去了。
“你管我跟谁讲话?你管我对谁笑,我就是不想理你,怎样?”丁曼雯赌气地。“你有什么意见吗?难道我的一举一动都要经过你的允许?”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徐忻弘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拿什么词来解释了。
“没有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阿泉原本看在丁曼雯的面子上,不想与徐忻弘那么鲁莽的推他那一把计较,现在见他如此纠缠不休,一股怒气掺杂着“英雄护美”的气概,一并迸发出来。
他也用力推他一把,徐忻弘竟然因此而扑跌在沙滩上,糗态毕露。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徐忻弘以为自己在丁曼雯与这个情敌之前出尽洋相,又恼又气,当下也不再压抑自己对阿泉的反感,爬起身来便又朝阿泉推了一把。
阿泉也因此而燃起了怒火,当场便与徐忻弘扭打成一团。丁曼雯想弄清楚情况,想阻止都来不及。
一个是尚在求学、文质彬彬、顶多参加个社团活动打打篮球、排球、参加跆拳的在学学生;一个是正在服役、每天都接受严格训练、体能、技能都渐臻巅峰的现役军人,种种条件比较之下,结果可想而知:徐忻弘节节败退,不但对阿泉束手无策,还连连栽进海里,被大浪一波一波冲袭。
“住手!你们住手!”丁曼雯在两人之间拉扯着,喉咙都喊哑了,衣服也被浪溅湿了,仍然于事无补。
眼看着徐忻弘一次又一次地被推进海里,海浪一次又一次地打在他身上,丁曼雯简直是心疼死了。
“放手,你放手,你不要再打他了,也不要再推他了。”丁曼雯扯着阿泉突起的肌肉和硬如钢铁的手臂,结果可想而知,她是徒劳无功。
“你别管,这是男人之间的事。”阿泉一手把她挥开。“我今天要教训一下这个不尊重女性、不懂礼貌的人。”此刻,徐忻弘在他眼中简直是个罪大恶极的人。
“你不要这样,他打不过你,会闹出人命的!”丁曼雯又欺身上来。
“你不要管我!”徐忻弘竟也把她拉开。“与其为你嫉妒而死,我宁愿被他打死,或被海水淹死!”
“你说什么?”丁曼雯美目圆睁,两滴眼泪竟像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而下。“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你这么轻易地就想死去?”悲痛竟然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占满她的心。“不!”
阿泉为这突然的转变而瞠目结舌,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曼雯?曼雯?”徐忻弘也是手足无措,他无法估量自己说的那些话,到底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要死你去死好了,反正你又不在乎有没有人会为你心痛,反正你又不在乎别人怎么活下去……”丁曼雯简直难以自抑。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他心疼若此,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失去他,自己就活不下去的感觉。难道爱情的来、去、取、舍真的是不能勉强、不能左右的吗?丁曼雯不得不坦然面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觉,她无法做到不爱他。
徐忻弘用力将她拥进自己怀里,无限激动与疼惜。“你在乎我?你在乎我!”
“天哪,我等了多么久,终于等到这句话。”那感觉仿佛有一世纪之久,他等他所在乎的人一句“在乎他”的话,等了仿佛一世纪。“你是爱我的,你在乎我的死活,你是愿意与我相携同行的,对不对?对不对?”
“不对!”丁曼雯挣脱他,世界上没有人笨得去爱一个不要自己性命的人。“我不会爱上一个想葬生在马路上的人,也不会去爱一个想当海龙王女婿的人,更不会去爱上一个宁愿被拳头打死的人!”生命诚可贵,人们是不是都该为自己所爱的人,更珍惜自己!
“我听你的话!”徐忻弘执起她的手。“我不再骑快车、不再与人打架,也不再轻言死亡,以后什么事,都听你的!”
阿泉见这小俩口如此浓情蜜意,实在不是滋味,便想为自己的存在划上一个完美的句点。当下穷凶恶极地挨近那两个人,在徐忻弘的肩上拍了拍,徐忻弘转过头来,他说:“喂,从今天起,她是我干妹妹,如果你敢欺负她,小心我喂你拳头!”然后,对丁曼雯沉着声音说:“周黄泰泉,你精力过剩是不是?给我游台湾海峡十圈!”是他们班上对班长的口音模仿兼戏谑。
说完,便立正答“是”,纵身跳入海里。
丁曼雯这会儿真是破涕为笑了。
“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徐忻弘由衷地说,他欣赏他的豪迈与可爱。“但愿能与他成为好朋友。”
“现在去追还不迟。”丁曼雯建议他。
“不,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他深深地望着她眼底的疑惑,毫不解释地便拉着她走上堤防。“我在这里发现你爽朗、冷静、与众不同的一面。你当时坐在这里,和周黄泰泉认识、讲话,我站在那里,心里嫉妒得不得了。”他深情款款地道出曾有过的感觉,那些都一如昨日。
然后,他载她去清水岩,早上的清水岩有股沁人的山岚之气,使人有飘渺之感。“记得吗?那天你很调皮,讲了三个令人毛发直竖的鬼故事。”
“我很佩服你的表演和想像力,所有的人都被你所吸引,尤其是你的不拘小节,让大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他不得不承认,他整个人都被她所吸引。
最后,他载她到澄清湖烤肉区,他们那日聚集的角落。
“在这里,我把你当作是巧莉的影子,现在,我们要从这里开始。”徐忻弘从机车上某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拿出一张相片,那相片中的人,正是丁巧莉。
“你有我姊的相片?你真的有我姊的相片?”丁曼雯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这是我无意之中拍到的,我为它痴迷了半年,还险些失去你。”现实与幻想,终究是有差距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任由你处置,从今天起,我的心里、眼里、脑海里,都只有你!”
“我还年轻,说不定以后会有很多人追我……”
“没有人比我更痴心、更专情,而我只为你一个人!”徐忻弘几乎要对天发誓了。
“我很顽皮、脾气也不太好,没事又爱整人,有时候又很粗鲁……”她丧气地说。
“我能包容,我爱你的优点,也能爱你的缺点,我爱你的一切一切!”
“我很笨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能教你所有的事,还能收拾你的烂摊子!”
“我妈不许我这么早交男朋友……”
“我可以等,五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