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一次的自问,问得心好痛好难当,痛得不知晓是因为自己的病发、一切安排的毁灭一旦、还是看尽半生的女孩早亡………
白天羽让岳震宇拖着吃完一人份的午餐之后才在休息室里沉沉睡去,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只来得及赶上岳晨宇的放学时间。
本来岳震宇都是会等到下班时间才去接在幼儿园的儿子,可今天他提早下班,带着一叠文件载白天羽直奔幼儿园,让打算一个留在教室先把功课做完的岳震宇好不惊讶。
「爸爸跟天羽怎么来了?」兴奋地背上背包,看见门外两个人的身影如小火箭筒一样冲过去。
「因为我想看看你上课的模样,所以你爸爸就提早带我过来了。」说着不由地看了一旁的岳震宇一眼,目光满是感激,另岳震宇不自在地顿了一下。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一双眼睛越来越舍不得拒绝,害他现在心里好不懊恼又不好表现在脸上,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了,当然不可以因为自己异常的冲动行为而乱发脾气。
「岳先生,你今天来得真早。」一群幼儿园老师笑咪咪地像岳震宇打招呼,目光却不实地飘向白天羽。
「今天提早下班,请问已经下课了吗?」对自己儿子的老师总不好摆一张扑克脸,但是英俊的脸庞上也没有半点客气的笑容就是了。
「啊!已经下课了,已经下课了,大家正要去搭娃娃车回家……请问这一位是?」终于忍不过好奇心,出声询问白天羽的身分。尤其是岳晨宇的导师,更是张大一双眼睛不停盯着白天羽瞧,目光里有很明显的较量与敌意再加上一点点自卑。
「她」……「她」不过是人漂亮了点、身高高了点而已,身材没胸又没臀的气质虽然很优雅却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岳先生怎么会选上这样的「男人婆」?而且那一身男性的衣服可见「她」一点也不懂得装扮自己,不会装扮自己的「女人」根本称不上真正的女人。
「他是天羽。」岳晨宇没给父亲说话的机会,瞪着眼前一群对父亲虎视眈眈的女人大声说。
几个女老师楞了一下完全不晓得该怎么样接下去,还是好心的白天羽先出声解除她们尴尬的气氛。「你们好,我叫白天羽,现在住在晨宇的家里头……」才说到这里就换来不少声抽气声,让他跟岳震宇俩人是一头雾水。
由于岳晨宇在半知半解半刻意半无心的谣言散布下,已经有不少人晓得岳震宇的身边多了一个可能会陪伴一生的人,白天羽把这句话这么一说,所有人的脑袋自动转成两人已经到了同居试婚,或者是暗自结婚的状态。
「怎么了吗?」他跟震宇一起住很令人吃惊吗?
「没…没事,没事。」她们总不能明白询问两人是不是在同居,什么时候准备结婚吧?
「那我们先走一步了,东西都拿了吗?」客气地跟几个一脸失落的老师们打个招呼,低头询问一看就晓得心里头有鬼的儿子。
岳晨宇很快点头,然后又忙不迭地低头不敢看父亲询问的眼睛。
看来老爸都知道了,听人家说过什么知子莫什么父的好象就是这个意思。
「你跟老师说了些什么?」不辜负儿子的「期望」,三个人一上车,岳震宇马上沉声质询。
「怎么了吗?」从头到尾不晓得发生什么事的白天羽来来回回在两人脸上找寻答案。
「我又没说什么……」岳晨宇嘟哝,其实他也不太清楚到底事情怎么发生的,他祇不过没试着解释而已。
「那你到底说了什么?」扬高一边的眉毛,心中清楚自己的儿子尽管聪明,本是还没那么大,其中有绝大不部分大概是那些大人的自作聪明产生的结果。
「我只说天羽跟爸爸一起睡觉而已。」自动省略了他也在床上的事实。
闻言,一个无奈地揉揉额头转动车钥匙发动引擎,另一个则满脸通红不小该将眼光放到哪里才是正确的。
「你有跟老师说天羽是男生吗?」用膝盖想也晓得一定没有。
果不期然,儿子如自己所想的一样摇摇头,叹了口气没发觉白天羽脸上一瞬间的黯然。
是男生啊!
这个还没生下来就已经决定的条件,到今天依然是横亘在路的前方让他动弹不得。
「抱歉,无辜连累到你让你遭受误会。」其实他并不想要讲这句话。
白天羽辛苦地牵起一抹微笑。「不会,我不介意。」他一定要将两个之间的距离画下一条这么明显的鸿沟吗?短短的一句话,将两个人好不容易又拉近的距离给扯得老远。
这样的拉锯战他还能够坚持多久?他要得不多,从来不敢奢望能从他身上得到如同对待晓晨一样的情感,可至少别令他的到来显得毫无意义。
「你又累了吗?」画下的界线,止不住早已经脱离自限的关心,硬生生将心与事实扯成两边的感觉并不好受。
「还好,别担心我。」转头看向车窗外的蓝天,夏日的夜晚一向来得缓慢,微暗的蓝天透过浅浅色泽的车窗,映出自己的双眼,眼里是深深湛蓝。
是谁说蓝色是忧郁的颜色?
他不喜欢这个说法,一点都不喜欢………
「天羽怎么了?」软软的童音关心询问。
白天羽对着车窗一笑,久久才转头面对那一双晴彻的眼睛。「没什么,我只是找到了我想要的颜色………」
画布有全开那么大,架在稳固的木架上撑开。
盯着那张洁白无暇的空白,没有一丝犹豫,拿出炭笔再草稿上画出一张又一张无暇的脸蛋,每一张脸蛋背后,都有一双像是可以承担保护一切的羽翼。
问他为什么那样喜欢天使?
因为母亲在怀他的时候梦里天天有天使相伴,因为在他承受苦痛的时候会有安慰的歌声在他耳边,因为父母去世的时候他瞧见了天使对他微笑,因为爸爸妈妈曾说过他就像天使。
一开始他不明白为何爸爸妈妈总是这么对他说,后来才晓得天使是神对人间的赐与,天神舍不得天使受苦,因此在还很小的年纪时,天神便会他的宝贝带回天堂。
他本来是天使,早该听话回到天神的怀抱,然而一个带笑的少年留住了他的心,让他折断自己的羽翼再也回不到天神的怀抱。
不自觉间,笔下的草稿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天使,折下的羽翼散落一边,然而天使的脸上却带着笑容。
图是他画的,可连自己也不明白天使为什么笑。
折下洁白的羽翼,不痛吗?
他是替他拿了一杯饮料来给他的。
可是当他站到画室的门前,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停住的脚步。
从来不曾见过他那样专注的神情,像是要将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刻在一张张的草图上。手中的草图是血淋淋的天使,即使没有艳红的颜色,可是可以感觉到鲜血从背后一滴滴淌下。
晓晨画的天使从来不会让人心疼得呼吸都无法,晓晨画的天使不会没有翅膀,可白天羽的天使使人心疼。
手中的被子颤动,一滴热烫的可可溅再手上一点也不觉得疼,因为疼不过心底的抽动。
他不是晓晨,从来不是,这个体悟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
那你因为爱晓晨,所以心为晓晨的一举一动而跳动起伏,而你现在的心为他的一颦一笑跳动起伏,也是因为爱吗?
他自问,问不出答案,有谁可以告诉他为什么他们两人相见至今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间而已,可是他却觉得那样漫长,像是走过了一生一世?为什么当他注视着他的时候,他会觉得那一双眼睛早已经看了自己好久好久?
从小,他就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自己长大,一开始他以为是爸爸妈妈的眼睛,后来他以为是上天的眼睛,也以为是晓晨的眼睛,然而白天羽的出现推翻他过去所有想法。才知道曾经以为的那些眼睛,都不是他以为的那一双。
是你吗?那一双眼睛是你吗?
几乎要将疑问问出口,霎时,专注于画画之中的白天羽突然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眼睛。
是你在问我吗?
你听见了我的声音吗?
一剎那的对视,产生对话的错觉,炭笔直直掉落地面,在木质的地板上一圈一圈滚着,碰着画布的之架后停下。
「我打扰到你了吗?」一时沉默之后岳震宇先出口,流出喉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
白天羽很快摇摇头,弯身捡起掉落的炭笔,膝上的草稿图跟着散落一地,像是在告诉别人他此时心里头的慌张。
岳震宇放下手中的瓷杯弯身帮他捡起一张张的草稿图,瞧见他笔下一个个生动的天使,除了那一张带笑的折翼天使之外,其它的天使还是有翅膀的,只是有翅膀的天使,脸上笑容没有折翼天使的幸福与心甘情愿。「我以前看过你的画吗?」总觉得他的天使对他来说有一股强烈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