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她抬上去。”壮硕的男人拱起她的身体道。
“是!”船上的人一齐应声,奋力地抬起程湘绿湿漉漉的躯体。
男人稍作喘息,以不费力的姿势一跃上船,立刻有人为他递上披肩挡风,但他却迅速拿下披肩,盖在被他救起的女子身上。
“刘逸,她还有呼吸吗?”男人转向蹲在地上的男人询问。
“呼吸尚有,但脉搏十分薄弱,恐怕有生命的危险。”对方回覆。
“船上确没有多余的房间?”男人又问向另一名男子。
对方摇头道:“所有房间都已挤满了人,没有多余的地方腾给这位姑娘了。”
男人双手抱起甲板上的程湘绿,两个人的水滴不断地渗入地板。“刘逸,你跟我进来。吕稽,由你负责船行方向,一有动静,马上通知我。”
他低头往怀里的人儿一瞧,那副粉嫩精致的脸蛋,是自己跳水抢救她之前所始料未及的。除了一头与时下姑娘不同的短发,她的五官容貌,却是美得令人心动!黛眉如画诗意淡雅,那副薄俏的双唇虽因溺水而显得苍白无色,却仍犹然丰润诱人;还有那双在水面上几度睁开的眼眸,那是他见过最慑人魂魄的含烟瞳眸。
他大步走人船舱,随行在後的刘逸,趋前为他推开房门。
“刘逸,吩咐伙夫准备热水,迅速送至我房里。”他把全身湿透的程湘绿安置在床铺上。
刘逸的脸上流露出难色。“大人,让一名来路不明又衣著奇特的女子留在您房里,这似乎并不妥当。”
的确,身穿两件式棉质睡衣的程湘绿,在他们眼里是诡谲与怪异的。虽然在长安城里的仕女皆爱穿酥胸微露的紧腰华服,但像她穿得如此绵薄与稀少的女子,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过。
“照我的吩咐去做。”慕靖楠不需要向属下解释,他只是下达命令。
“是!”纵有疑虑,但他也不敢违背慕靖楠的指示。
刘逸作揖行礼,而後恭敬地退下。
深沉的双唇紧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咳;慕靖楠弯下身,想为她解开湿淋淋的外衣。搞了半天,他还是脱不下程湘绿那件有前排扣的上衣。於是他只好动手撕破她的衣裳,免得她因暴露在空气中而著凉。
然而,当她的上衣被自己撕破时,他简直僵了!这女子竟然没有穿著肚兜及亵衣,粉嫩的上身仅罩著一件奇怪的布料,而那双雪白的胸脯在极少的布料下,清楚地袒露在他眼前,看得他双眉紧皱、血液逆流……
他不悦地低喃一句,迅速地解决掉那件奇怪的亵衣还有她的裤子,然後拉过蚕丝被覆在她身上,为她取暖。
对於她的身分,慕靖楠除了纳闷外,无法提出适当的解释。这名女子为何会坠落长江之中?这一带虽有外族番人出入,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打扮的异族女子;而且她的模样一点也不像西域那边的金发番人。究竟她是如何进入汉人的领土,恐怕只有等她醒了才有答案了。
“大人,热水来了。”厨房的伙夫捧著热水在房外敲门。
慕靖楠在确认她的身子完全被丝被覆盖後,才应声道:“端进来。”
伙夫进来後又退出,他将热水挪到床边,为她擦拭冰冷且沾污的身子。
入夜後,程湘绿的身体开始发烧了。尽管他不断地为她擦拭身子,却仍无法抑制热度在她体内蔓烧。船行至此,距益州尚有一段距离,除了眼睁睁看她受梦魇折磨外,这个令吐蕃及蛮獠闻之色变的剑南节度使,也只能束手无策。
部下刘逸来舱房敲了几次门,他都将他打发掉,甚至连晚膳都没出去吃。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担心这名女子的安危?总之在她醒来之前,他不想离开。刚毅的容颜上浓眉深锁著,他听见昏睡中的女子不断地呓语:
“救我……俊浩……救我……俊浩……”
听到她嘴里低唤著其他男人的名字,竞令他的心情相当不悦。为她拉好被单,慕靖楠转身站起,踱出他的房间。
掌舵的士兵见他来到甲板,立即上前禀告:“大人,船在明天天末亮之前即可抵达牛埔港。”
这次回长安觐见皇上,是每年例行的边防报告;身为边防疆域的重镇将军,他的心还是挂念在益州城上。若非情非得已,他万万不愿离开边疆一步,以防敌人伺机起乱。
慕靖楠是众边境节度使中少数武官出身的将官。十八岁那年夺取武状元的封号後,即连番得到唐皇的赐封。在短短数年间,已从京师副将擢升为边防大将军;而他叱咤风云、战无不胜的英勇雄姿,更是赢得京师里众多云英未嫁少女的心。
“大人,那姑娘的情况可有好转?”刘逸来到他的身边。
“高烧不断,情况不是很稳定。”除了在救起她的一瞬间,曾流露出一抹异於平常的情绪外,慕靖楠又恢复以往严肃的唇形。
“大人,明晨即可抵达牛埔港,不妨将那位姑娘交由当地衙门处理,我们才好策马赶路回益州。”他又谏言。
慕靖楠冶漠的脸上不露半点情绪。“这事我自有处置,明日再说。”
隔天船入码头,慕靖楠并没有将她交给牛埔县衙府,而是带著她继续往益州赶路。由於她的高烧未退,所以一直没有真正清醒过来;几次睁开眼见到他的面容,她在轻唤陌生男子的名字後,又随即陷入昏迷状态……
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牵扯著他,明明知道带著她是个麻烦,但他就是不愿在她未康复前丢下她。仿佛救起她之後,她的生命就是他的任务似的。
为了不耽误行程,下船後他毫无停歇地策马奔腾;又为了防止她二度受到风寒,他将她置於自己的前座,并以披风覆住她的身子,以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
“大人,前方就是驿站,今晚我们可能需要在这儿停了一夜。”刘逸策马来到他的右侧。
慕靖楠以点头表示同意他的安排。由於只是回京朝圣,所以他并没有带太多的士兵同行;因此往返益州与京城之间,他也只是微服出门罢了!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一行人即抵达驿站。此时已是午夜子时,因此周遭环境显得格外静谧、清冶。慕靖楠将程湘绿安排在上等厢房里,并让下属向驿站之人要了一帖退烧药,煎了让她服用。
“你退下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慕靖楠挥下部属刘逸。
刘逸服从地退出了厢房。只是他不明白,一向不近女色的将军,为何会对一名来路不明又昏迷不醒的女子,如此地关切与照顾?自己服侍将军身边多年,还未见他对任何一名女子如此温柔体贴过。
她又梦见了古代的男子,只是这次的梦境与以往不同,他彷如真实地站在她面前,以近似林俊浩的温柔神情凝视著她;但不久之後,他与林俊浩的影像便又重叠。她分不清楚谁是林俊浩,谁是古代男子,在他的面容变得模糊时,她只能凭一丝微弱的气息唤著林俊浩的名字,期盼他能带她走出这不断轮回的梦境里……
“俊浩。”在一声低唤之後,程湘绿微微苏醒。她努力地睁开眼,但眼前的景致模糊。“我……这是哪里?”
“姑娘,你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通知刘公子。”驿站里的丫鬟正为她整理房铺;一见她苏醒,立即出外去通报。
程湘绿觉得头好疼,脑中嗡嗡尖叫的响声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待适应了身体的不适後,她才勉强起身。
抱著头颅,脑中闪过坠河前的那一幕……老天!她竟然没死!
她记得自己莫名其妙地跌出轮船,而林俊浩奋力拉著她的手腕,企图要拯救她,但当时的风雨实在太大,倘若她不放手,两人肯定会一起坠河身亡;於是她挣脱他的手臂独自掉落河中,但接下发生的事,她就完全没有记忆了……
这里并不像是医院,也不像在轮船上,这个地方究竟是哪里?
这房间虽然有点简陋,但却非常乾净、明亮,有点像古街道上的古宅,十分地古色古香。程湘绿心想,也许她是教河边的人家所救,所以才会睡在古意盎然的红桧木床上。
不一会儿,她的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名身穿青衣长褂衫的陌生男子。
老天!这男人的头上竟还盘著发髻!当他走近床边时,程湘绿才惊讶地发现。
“姑娘,你醒了?我这就吩咐他们帮你熬些肉骨粥,让你吃了补充些体力。”刘逸弯著身子道。这是他这两天来,头一次能仔细看清她的容颜。
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难怪大人会私留她在身边,而不就近送地方官府处置。
“是你救了我吗?”暂不管他的奇装异服与怪异装扮,她必须先弄清处对方的身分,好请他通知导游那边,说她已平安无事。
他必恭必敬地摇头道:“不是在下,是我家公子从河里救起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