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关上窗子,避免滂沱雨势泼入屋里,他的神思尚停在醒前的蒙胧意识里。他记得自己好像作了个梦,梦见一棵很大的榕树,树前有个模糊的小小影子,他正想趋前看清它,便教雷声惊醒。
他几乎不作梦的,怎会突然作起迷蒙不清的梦?睡太饱?因为需要他一夜醒来数次为她盖被的麻烦丫头不在,他得以尽情酣睡,也有时间作起梦?
“八成是。”低哝声,他瞥见墙上时钟指著八点整,由屋里的漆黑情况来看,他的小妻子还没回来。
窗外哗啦啦的雨声与震耳雷鸣交相而落,欧仲擎不由得皱起眉头。她没说要在娘家过夜,为何到现在还未回家?不会临时改变心意,没留字条就离家出走吧!
这么思忖的下一刻,他已抓过茶几上的车钥匙,离开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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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晃晃的闪电划过天际,一声响亮雷声接著落下,言芷若抱头蹲缩客厅角落,浑身发抖。
就在十分钟前,她考虑许久,决定还是回欧仲擎的住处,贪心的希望夜里有他的陪伴。然而,正当她要关客厅里的窗户,窗外突然降下倾盆大雨,骇人的雷声亦轰隆而落。
惊叫退避是她唯一的反应。
并非她害怕打雷,而是猝然骤变的雷雨天气,让她无法抑止的忆及爱猫惨死的景象。
那天,同样是大雨疾落的夜晚,十一岁的她抱著小猫于五楼阳台等候说要回家陪她吃晚餐的父亲,毫无预警的,一道闪电近在她眼前劈来,她一骇,双手本能的捣住耳朵,结果猫儿由五楼直坠而下,恰巧被急驶前来的货车辗过……那凄厉的猫鸣以及她冲下楼看到的血肉模糊尸体,她无论如何也难以忘怀。
从此,她怕猫,也怕雷雨,骇惧两者令她避无可避的想起她害死一条可爱生命的罪孽。为何今晚又要下起雷雨?
“芷若,芷若开门——”
乍然传入屋里的叫唤,令她蜷缩发颤的身子动了下。是自己惊骇过头产生幻听,以致听见那熟悉的声音?
“芷若,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欧仲擎持续在门外按铃。
他晓得她家一点也不奇怪,早在爸妈“说服”他娶她时,母亲便将言家地址抄给他,要他抽空找他的准新娘聊天,约会,只可惜他一次也没来过。
刚才在楼下见她屋内点著灯,他没多想就上楼,岂知门铃按到快爆了,屋里始终没动静。猜想她睡翻了,他更非得把她吵醒不可,天气转凉,她九成九又踢掉身上被子,不叫醒她,包准她明天就感冒给他看。
终于确定荡入耳畔的是他的声音,言芷若抬起埋伏腿上的小脑袋,发现不知何时,震耳欲聋的雷声已停。
撑起虚软的身子,她缓步上前应门。
“芷若!你——”卡嗒的开门声阻断他“听见我的声音没”的喊问,看见她低垂头顶的同时转而粗气的道:“你睡死啦?门铃响那么久……喂——”
话未竟,他惊慌的搂住整个人直往他软倒的身子。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力气。”每回只要经过如同方才被卷进回忆里的内疚惊惶,她总有好半晌会浑身虚软。
“老天,你的衣服怎么那么湿!”他大掌所触及的纤背,衬衫一片湿濡。
“流汗。”很正常。
这种阴凉的天气流了整身汗?没空奚落,欧仲擎打横抱起她,单脚踢上大门,将她抱坐沙发上,赫然惊见她小脸泛白,秀额、鼻头沁满汗渍,连发鬓都微湿。
“作噩梦了?”抬手抹去她额上冷汗,他问。
算吧,一场永远挥下去的愧疚噩梦。“嗯。”阖眼低应,她不打算多说什么,幸好这次雷声很快就停止,没让他瞧见她情绪失控流泪哭泣的狼狈样。
挑眼寻看浴室,欧仲擎走进再出来时,手上多了条干毛巾与拧干的湿毛巾。他先用湿毛巾轻抹她小脸,再转拿手臂上的干毛巾,轻扶起仰枕椅背的她。“你的背全是汗,必须擦干,免得著凉。”
言芷若心口轻悸,闭阖的双眼猛然张开,才想著他不是要帮她擦背吧,他已揽她入怀,大掌由她衬衫下摆探进她衣内,轻拭她汗湿的背。
她该反抗、该挣扎,却不知是无力或他身上阳刚的味道太好闻,为她拭汗的动作太温柔,她静静的倚著他,任他轻柔的抹好背,再轻解她胸前一颗钮扣,擦拭她胸口冷汗,一连串过于亲密的动作。
“不要每次都乱吓人。”直至他出声,才拉回她迷恍的神智。
“什么?”抬头看他,小脸差点吻上他的俊颜,她红著脸退开他些。
“不是被猫吓昏就是被噩梦吓得全身发软,心脏稍微不够力的人会被你吓死。”
不说一声就软趴趴的倒向他,同睡一星期也没见她作过半次噩梦,偏在他来找她时吓他个措手不及。
“我又不是故意的。”当她爱作这个噩梦吗?
欧仲擎忽想起弟弟说的话。“你是不是怀疑算命师说你只要在十八岁前出嫁,即能保住性命的真实性,心里惶恐因而作起噩梦?”
原来他以为……她怕死?她莞尔摇首,“我没那样想过,是我爸比较担忧我发生不测,急著找人娶我。”
为何她对自个性命淡而视之的无所谓态度,令他深觉不舍?
“我是说真的。”发觉他目不转睛的注视,她慌忙再补上一句。“你怎么会来?”这样转移话题,他应该就不会莫名其妙的瞅得她怦然心跳吧。
浓眉微微兜拢,他哪里知道自己为何会来,揣想著她或许离家出走,他就驾车到她家来了。“回房换件衣服,我们回家了。”
没兴趣追究自己哪根筋短路,他可没打算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她稍晚再作个什么被鬼怪追之类的噩梦,骇到昏厥休克怎么办?
带她回去,有自己陪在一旁,他比较安心。
望著拿毛巾走向浴室的俊颀背影,言芷若傻住好半晌。
他不是巴不得她没闯入他的世界,怎会来接她回家?而那句我们回家了,她喜欢,听起来好窝心。
第五章
社团活动时间,言芷若正与罗雅婷欲前往羽球社集合地点,走至无人的川廊一角,林娜不凑巧的迎面而来,身边跟著两名宛如跟班的女同学。
“芷若,我们要不要回头走别条路?”罗雅婷嗫嚅的问。
“没必要,这路又不是她家的。”言芷若坦荡的继续跨步。
有人偏要挡住她的去路。
“什么意思?”略过另外两名跟班,她直接挑视居中的林娜。
“真没礼貌,连借过两宇都不会说。”林娜一脸高傲的讽刺。
“无礼的不是我,何必多此一说。”无惧的反讽,言芷若以悍然之姿就要由她身旁直越而过。
“哎呀!”
是罗雅婷的惊呼,她被林娜的跟班推撞到墙壁,手上的羽球拍掉落地面。
“你干什么?!”怒斥唐突动手的人,言芷若连忙趋前扶住好友,“没事吧?”
林娜跩跩的接话,“她走路不长眼睛撞到我朋友,她反射性推开她很自然。”
“我没撞到她。”罗雅婷怯声澄清,她很小心的要从挡路的三人中间穿过去,就被推了一把,侥幸没撞伤。
言芷若当然明白以好友胆小柔弱的个性,要越过林娜她们可能连大气都不敢喘半下,哪会去撞她们。林娜口中的反射性,摆明为蓄意找碴。
不愿好友夹在这三人之间担惊受怕,她忍住气弯身捡球拍,好尽快离开不可理喻的林娜,岂料她在她碰到球拍前伸脚踩住拍面,并使力磨转它。
天啊,她的球拍!罗雅婷伸手掩口,发不出任何讨伐声。
“林娜!”言芷若怒意勃发的叱喝,没见过这样恶劣的人。
“它碍了我的去路,我高兴踩它、蹂躏它,你能奈我如何?”嚣张的欺人不够,再补上一脚将球拍踢得远远的。
若非她今天忘记带球拍,说不定她会毫不犹豫的拿拍子K这个目中无人的骄蛮女。“要找我碴就直接冲著我来,不用使要手段对付我朋友这迂回的烂招!”
回答她的,是令她猝不及防甩上右脸的一记响亮巴掌。
罗雅婷惊呆了!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林娜两侧的跟班则咧著幸灾乐祸的讪笑,凉凉的听著她们的大姐头开口教训言芷若——
“是你要我直接找你碴的,这巴掌我早想给你这个老勾引学校男同学,不自量力缠著萧镇的狐狸精……”
啪一声不比刚才逊色的清脆巴掌,令众人错愕的招呼到林娜左脸,阻断她说得正起劲跋扈的大言不惭。
“喜欢萧镇有本事就自己去追,别牵拖到我头上,安些莫须有的罪名给我。告诉你,我言芷若不吃这套。”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自大狂妄的林娜以为可以呼她巴掌玩,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