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才能望远,你不知道吗?」龙依横他一眼,不过也马上如他所愿,抱着孩子站起来,随他来到众人身边。
朱世绅开口:「小丫头什么事想不通,说来听听,别再成天装闷葫芦了。我和皓天了解妳,不过旁边这些家伙可是心脏都快被妳吓得麻痹了。」
龙依歪着脑袋又想了想。「老太爷,你为什么不怀疑我和杜皓天的身分?你难道没想过宝宝可能不是他的骨肉,也许是我跟别人有的?」
「喂喂喂……」这是对他男性自尊的极大污辱,杜皓天开口了。「这孩子百分之百是我的种,我敢肯定,妳休想赖帐。」
朱世绅只觉得头好晕,这些年轻人的脑子到底都在想什么?难怪老听人说「三岁一代沟」,以他的年龄,和龙依与杜皓天之间的距离已经相差十万八千里了吧?
他也懒得解释,只是抱过孩子,转头交给院长,并对他耳语几句。
院长会意地点头离去。
朱世绅这才对着龙依招招手。「小丫头跟我来。」
杜皓天也很好奇外公玩些什么花样,自然亦步亦趋紧跟在旁边。
三人来到婴儿房,隔着一大片玻璃看着里头的五十二名婴儿。
此时,所有婴儿床上的名牌都被一块白布遮盖起来,每个婴儿身上都盖着同样的雪白毯子,只露出一张粉嫩小脸蛋。
朱世绅指着玻璃窗,向替龙依接生的医生问道:「杨医生,你能认得出在这五十二名婴儿中,哪一个是我的孙子吗?」
那姓杨的医生呆了一下,一张脸紧贴在玻璃窗上。
本来是不会有那么多婴儿挤在同一间婴儿房里的,但在朱世绅刻意吩咐过后,全院的婴儿都被集中在一起了。
供辨别身分的名牌又被盖住,五十二名婴儿都身盖雪白毛毯,仅露出一张脸,说实话……真的很难认。
杨医生支支吾吾了好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朱世绅又叫来那日为龙依接生的两名护士,让她们认人。
结果,谁也认不出来,最后朱世绅将目光投向静默一旁的龙依。
龙依毫不犹豫地说:「第三排、第六个。」
朱世绅派人进去揭开名牌,一瞧,果然无误。
「现在妳知道我为什么对皓天毫不怀疑了吧?」他问龙依。
龙依轻点头。「就是一种感觉罢了。」
「没错,就是感觉。」朱世绅沉吟着,又道:「不过妳也可以认为是一种血缘天性。我对皓天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就像妳能从这些婴儿中认出自己的骨肉一样。别人就办不到。」
「是不是所有人都很在意血缘这种东西?」这就是困扰她一个多月的问题。
「多数是,因为这是生物的一种本能。不过……凡事无绝对,本来上帝造人就分男女,一男一女结合、繁衍子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偏偏世界上还是有同性恋的组合,而且这种现象不仅发生在人类之间,动物中亦有此类。我们可以说人类是因为有智慧,这才懂得寻男觅女,各自谈恋爱。但动物呢?牠们之间的同性相依又是为何?所以说,百分之百的绝对是不可能发生的。」朱世绅的比喻确实恰当,却也引人发噱。
杜皓天头一个就表现出晕眩的样子。「呵呵呵,真想不到外公也如此开通,连同性恋都能拿出来讲。」
他还以为八、九十岁的老头子一定不能接受同性恋呢!
「有什么好不能讲的?我有几个手下就硬是跟女人处不来,非要跟男人在一起不可。管他那么多,工作做得好就行。」朱世绅可开明了。
杜皓天却忍不住打趣他。「我说外公,如果我也是同性恋,你也赞成吗?」
「可以啊!但先把你的精子留下,外公得另外找个女人帮你生小孩,生下来外公替你养,绝不让你操半点心。」朱世绅还巴不得眼下这个小宝宝的教育问题全交由他负责呢!这样他的接班人才有着落。
龙依听着他们祖孙俩一来一往地说笑,目光忽明忽暗。
亲情是这么的伟大,怎么自己的父母却忍心丢弃她?
原以为人性是自私的,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可以值得人放心去信任的,直到现在,这念头也支持她活了十九年。
但自从当妈妈之后,心头便下时有一股沉沉的感觉,看着杜皓天,已经再也不能将他当成一件任务了;看着孩子,也无法轻易松手。
一颗芳心挂上了一个杜皓天、再牵上一个小婴儿,沉重得好像泰山压顶。
她很想抛开一切,挥挥手,潇洒地走。
偏偏,那脚步却是怎么也迈不动,她被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给困住了。
这心情是又惊又惧,可每当午夜梦回,想到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心口又是一阵甜蜜流过。
这才发现,困住她的锁纯粹是自己造的。
她好惶恐啊!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里,她却有了软弱的念头,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所以她日思夜想,直到朱世绅的话点醒了她,这才明白,原来万事存乎一心,单看你怎么想罢了。
你自私,那便步入了私的一途;你渴望爱,并且勇于去爱,自会踏入爱的殿堂。
其实也不难嘛!
「呵呵呵……」她抿唇轻笑,眸里闪耀着温暖的光芒,耀眼得夺人心魂。
杜皓天看见她的笑,一瞬间只觉得满室生辉,一颗心更加系在她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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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依的疑惑已经清除,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有若蒙尘的珍珠,一待尘埃尽拭,便散发出灿烂的光芒。
杜皓天越看越高兴,他万分期待,等着与龙依相亲相爱。
不过,世间不如意事十常八九,等龙依身体一恢复,首先便向朱世绅告辞。
朱老太爷也没说什么,竟然直接挥挥手就让她走了。
杜皓天恨恨的找到老头子开骂。「外公,你明明知道我们还没结婚,你这样让她走,要我去哪儿找我的老婆、孩子的娘去?」
朱世绅也有趣,直接回道:「你绑得住她的人,绑不住她的心有什么用?」
这道理杜皓天也懂,心里也知道龙依总有一天会离开,只有在莽原中奔跑的她,才是最美丽、自然的她。
他无意拘束她,可他要她一个承诺啊!
她就像一只风筝,如果他不紧紧抓住线头,天晓得她转身一飞,会飘向何方?也许南极、北极都去了,就是不回他怀里呢!
他没有安全感啊!
可惜朱世绅哪里知道这些年轻人的心事,杜皓天也只能自己辛苦追老婆去。
希望老天保佑,也许来得及在龙依登机前截住她,好好作一番表白呢!他一路驾着电动轮椅来到车库,正想命人送他去机场,却没想到人还没到车库,远远便见一个女子站在车库前,翻腾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就像差丽的仙女一般。
那不是龙依吗?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内心既开心,也忧伤。
双手紧紧捏着毫无知觉的两腿,他真恨不得现在就站起来跑到爱人的面前。
可目平……这可恨的双腿啊上议他如陷泥沼,只能眼睁睁看着仙女回归天宫,却连追逐的能力也没有。
他紧咬牙根暗自发誓,绝对要穷尽一生之力,努力让自己恢复行走能力,否则怎么配得上她?
龙依缓缓走到他面前,银铃似的清音响起。「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待会儿就要回美国了。你父母的事我会想办法查清楚,你不必担心。」
「妳要一人独闯周问添的势力范围?」他大惊,急握住她的手。「不行,那太危险了!」
「你误会了。从这次任务中,我深深发现自己对情报掌握上的不足,回美国后,我会先组织一个情报网,再设法渗透进春芳集团中,如果能找到你父母是最好的,如果不行,起码也要找到那两名假冒者,从他们口中逼问出假冒你父母的原因,进而揭穿周问添的假面具!」她一一为他解释自己准备进行的工作。
他一时听得傻眼,不是为了她的心细、她的勇敢,而是……她居然开始跟他说起自己的想法?!
这……她不是从不跟别人解释自己做事方法的吗?
现在……她这种做法又代表什么?这是表示……她已经对他撤除心防了吗?
「怎么了?你觉得我的做法有问题?」她问道。
他用力摇摇头。「不是,妳的计划很好。不过……」呵。忽然觉得自己很傻。想这么多做什么,她都已经用行动表示了对他的牵挂,难道他还要处处怀疑她的动机?不要啦!既然早就下定决心不绑捆她、要让她高飞了,现在又去疑东疑西,他也太没有男子气概了。
他挺起胸膛,扬起一抹璀璨笑容。「妳回去之后,万事要小心,有空记得多回来看看我和宝宝。」
「我会的。」她点头。说实话,要这样对一个人交心真的很困难,得鼓起莫大的勇气才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