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埃米尔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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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自愿成为实验品?”

  他没有丝毫惊愕,猜出必然是南宫璟和她说了什么,“与其和所有人类术师为敌,不如只需应付你们姬家人来得轻松。反正就是吃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你可以逃啊!世界这么大,总有你可以躲藏的地方,你藏起来,没人找得到你,就……没人能欺负你了。”

  就没人能欺负你了……多怀念的温柔语气呵,他凝视着她忧愁怜惜的眼色,与数百年前那双眼同样的含蓄压抑,而又情致缠绵,他胸口宛如被重重一击,痛彻心扉。

  他真是让鬼迷了心窍啊,他见过多少次她这样恋恋柔情的眼神,她说不出口,他居然便糊涂不知,忘了她两难的处境,愚蠢地相信眼见为凭,终于亲手将她逼上绝路。她在韶华之龄殒落,他只能用长得令他厌烦的生命去追悔、思念她……他还要再尝一次这般剐心的痛苦吗?他单手捧住她柔软的颊,哑声道:“世界是很大,却也很小,想要藏起来不被发现,并不容易;而我早就厌倦躲藏了,一个人这样偷偷摸摸地活着,真的很无聊——”胸腔深处突然强烈地收缩起来,他住口不语,慢慢往椅背上靠去。

  她扶住他,“怎么了?”

  “有点头昏。”他眼药过多,麻醉药早已失去止痛的功效,徒然使他反应迟钝,他只能咬牙忍痛。身体的改变比他预料的来得快而剧烈,他得小心保守这个秘密,不能被这些医生和实验狂察觉。

  “你很痛吗?”

  他闻言诧异,“你怎么知道……”及时忍住话。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表现出异状,她怎会发现?

  见她神情担忧,他露出浅笑,巧妙地换了个方式回答,“让我抱抱你,就会好一点。”他手臂绕住她的腰,将她揽入胸怀,深嗅着她身上淡淡香气,虽然疼痛不断加剧,却变得可以忍受了。

  她难得没有抗拒他公开的亲密举动,凑到他耳边,低声问:“这和你停止饮血有关吗?”

  他唇角弯起,若非身边都是人,他真想给她—个激赏的热吻!他愉快地亲吻她耳垂,“聪明的女孩,不论你猜到了什么,都别说出来,这是个必须偷偷进行的神奇魔法,说出来就不灵了。”

  若成功,他就能与她逃离这些人。他不喜欢躲藏,更害怕孤独一人的寂寞,那几乎要逼疯他;但有她相伴,地狱他也愿意一游。

  他搂紧她,无声地对自己也对她许下承诺——后悔,一次就够。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第八章

  夜已深。姬心谊独自徘徊在浓松道,越等越是担忧。

  今夜大姨带人参加这里的神秘聚会,她是没资格参加的,偷偷地跟来,只是想见姬心草一面。

  一定是出事了,心草姊姊行事稳重,不可能这么多天没回来,也没有联络族人。她问了姬秀和,他同样茫无头绪;向大姨询问,大姨总是不回答,她按捺不住,趁今晚的机会前来探查。

  她在埃米尔开的舞厅外窥探了数回,里头始终静悄悄的。整条浓松道安安静静,一个晚上都不见人影,仿佛所有人约好在今晚一同消失。

  她看着手表,已经过了午夜,大姨她们也差不多要出来了。她决定再到舞厅去看看,如果依然见不到心草姊姊,她就暂时回去,过两天再和姬秀和过来找人。

  她刚往舞厅的方向跨了两步,忽见茴香馆的大门开了,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她以为对方是姬心草,随即发现这人比姬心草更高,修长的黑衣身形明显是个男人。

  他像是喝醉了,脚步踉跄,不稳地摇晃着。他倚门稳住身躯,慢慢转过头,迷蒙的碧绿眼眸瞧见了错愕的姬心谊。

  埃米尔!姬心谊并未见过他,但这双色泽诡异的绿眸绝不是人类会有的,她立即后退数步,自怀中取出银符对准了他,叫道:“心草姊姊呢?”

  埃米尔眨了眨眼,看着少女一身姬家人传统的红白长袍,“你是她妹妹?”

  “回答我的问题!心草姊姊在哪里?你把她怎么了?”

  他有趣地看着神色戒备的少女,她持符的手颤得厉害,却还是鼓起勇气朝他怒喝。他妖异的眼瞳暧昧地眯起,“我把她吃掉了。”

  “你杀了她?”姬心谊又悲又怒,正要把银符往他掷去,突然听见茴香馆内传出她担心了好多天的声音——

  “为什么不走地道回去?”姬心草站在门边,试着将埃米尔拉回屋内。

  “我想出来吹吹风,让脑子清醒一点。”他反而将她拉出来,顺势将她馨软的身子抱个满怀,“你陪我散步吧。”

  “要散步随时都可以,你的药效还没退,最好先回去休息。”养母等人和他们同时离开会场,此刻必然还在澧松道附近,若遇上了,对他非常不利。

  “你担心我遇到你家女使吗?”

  对于他太过犀利的观察力,她真是有些讨厌,咬牙没有否认,“如果你爱惜生命,就该听我的话——”

  “姊姊?”

  姬心草循声望去,意外看见目瞪口呆的姬心谊,“心谊?”

  姬心谊愣愣看着她们姬家的死仇厚着脸皮巴在表姊身上,而她最敬爱的表姊脸色尴尬,却没有抗拒,两人之间毫无剑拔弩张的敌对气氛,甚至……有那么点融洽甜蜜的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姬心谊无法相信自己看见的情况,她知道的姬心草绝不会和这男人纠缠不清,除非……除非这个男人掌握了姊姊的弱点,逼迫姊姊服从?

  没错,一定是这样!

  她对自己的推论深信不疑,握拳对姬心草叫道:“姊姊,你不必怕他!大姨她们都来了,大家合力解决他,你就可以和我们回去——”

  “她不会回去的,因为她舍不得我。”埃米尔懒懒开口,以唇贴住怀里姬心草僵硬的颈项,“是吧,心草?”

  “胡说八道!姊姊是未来的女使,很清楚该怎么对付你这个坏蛋,她只是被你胁迫,不得不屈服——”

  “心草当然不会忘记她的责任。”威严的女人嗓音自街道的另一边响起,冷冷回荡荡在冰冷的空气中。姬水襄站在巷道出口,五个姊妹跟在她身后。六人肃穆的眼神形成强大的压力,一致对准了姬心草。

  姬水襄开口命令外甥女,“心谊,过来。”姬心谊迈步走向族人,一面回头望着始终木立不动的姬心草,心下纳闷,她们这方显然已经稳操胜券了,为何心草姊姊还不动手对付埃米尔?甚至就任他躲在她身后,由她在前面对着大姨她们,简直像是……与自家人对敌?

  “看来女使大人算准了我进晚身体不适,想来倚多胜少这一套呢。”埃米尔咯咯轻笑,放开了怀里的女孩,不吝于再推已经掉入死路、心乱如麻的她一把,“你说该怎么办呢,心草?”

  怎么办?

  姬心草望着表妹走到养母身畔,她们一式的红白双色长袍,是她终生依归的骨肉至亲;她身后则是相识不到一个月、却逼得她和她们决裂的男人。楚河,汉界,壁垒分明。她只能选一边。姬心草苍白地咬着唇,望着养母,“你知道实验的事?”

  “当然知道。”姬水襄神色既无怒意,也不特别严厉。“

  吸血鬼和人类,哪一方都不愿接纳他,却这么理所当然地利用他,我们还要当最后赶尽杀绝的那个人?他做错了什么?他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却得为此背负一生的原罪?”她越说越觉—切都荒谬可鄙,“我们姬家被视为神圣古老的大族,可私底下的所作所为,和我们鄙弃的吸血鬼有什么不同?”

  姬水襄身旁几名女子早就满腔怒火,听她这般诋毁自己人,一名女子怒斥道:“你说什么鬼话?!他屠杀我们百余名族人是事实,你不妨问问他,他干过这种残暴的事没有?我们姬家人本该降妖伏魔,杀了他有什么不对?你居然把我们跟吸血鬼相提并论——”

  姬水襄手一抬,女子忿忿住了口。她望着养女,淡淡道:“信神的人,不会质疑神的存在与否。你是姬家人,对于姬家决定的一切,你不应质疑,只管遵行,除非你从根本上已经对姬家这个信念动摇了。”她示意两名姊妹上前,“我想你是一时迷惑了,尽快解决这件事,应该能让你清醒过来。”

  姬心谊对大姨与表姊的对话只听懂了几成,眼见两位阿姨取出两封符咒,显然要对付埃米尔,她朝姬心草叫道:“姊姊,阿姨要对付他,你赶快过来这边,免得危险!”见姬心草依旧不动,她紧张地大叫:“你的任务是杀了他,不是陪他一起死啊!”

  死?姬心草望着两位阿姨撕开手上封符,那是专用来对付吸血鬼的,以他此刻的身体状况,绝对无法抵挡。

  她不必回头,也能感到背后的他刻意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显然不打算干涉她的决定。而养母漠然望着她,眼神中没有失望或气恼,似乎笃定她会如往常般奉行她的命令,又像是在观察她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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