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弥夏大人的关爱!」楚洛头也不抬,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
弥夏看了她半晌,微微的叹息一声,站起来走开了。
那迦坐在对面的一棵松树下,偶尔看看他们这边的情形。
这个中原女人一直很沉默、很柔顺地坐在一旁,安静地啃著手里的牛肉乾,不哭闹也不反抗挣扎,就像母亲当年一样。
中原的女人,果真是那样的柔弱吗?
只是她的身上,似乎还是有点不同。
到底哪里不同,他也说不出来。
不过,那迦向来不会把太多的心绪投放在女人身上,这次也不例外。
深夜来临的时候,营地里寂静一片。
顶著沙暴狂奔了一整天,这帮沙漠骑士都酣然入睡,只剩下一名男子静坐守夜。
楚洛安静地躺在毯子里面,装作已经熟睡的样子,实际却在窥视著守夜人的动静,等待著可以逃跑的机会。
然而守夜的男子彻夜睁著眼睛,静坐在树下一动不动,实在让楚洛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就这样睁著眼睛睡著了。
等了好半夜,她已经疲累不堪,好几次想要睡著的时候,只好用指甲将自己掐醒过来。
就在她等得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守夜的男子突然动了动,站了起来,摸著裤带,朝树林的深处走去。
机会来了!
趁那人进树林小解的时候,楚洛屏著气息,从毯子里慢慢地爬了出来,走到拴马的树桩旁,悄悄的解开了其中一匹马的绳子。
她刚把拴绳解开,守夜人回来了,立刻呱呱地大吼起来。
楚洛一跃上马,大力扬鞭,马儿受痛,四蹄飞撒,狂奔起来。
强盗们这时已经站了起来,张开手臂想要拦住她。
楚洛不顾一切地扬鞭,马儿嘶叫地载著她风一般地跳跃奔跑,越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强盗,向著树林的深处飞奔。
这时,那迦抽出了马鞍上的弓箭,拉弓搭箭,便要向著楚洛的背影射去。
这一箭如果射出去,楚洛必定会落马倒地。
「那迦,别伤害她。」箭正要射出,弥夏冲过来突然按住那迦的手。
那迦皱眉,「你喜欢她?」
弥夏望著她远去的背影,长发飘散,背影修长,在丛林月光的照射下竟然有几分林间仙子的美丽。他摇了摇头,「我只是……对她有些愧歉。」
那迦紧盯著她在树林间消失的背影,终于收起了弓箭,长啸一声,一匹纯黑的骏马仿如从天而至,飞奔至他的面前。
「我去追她。你们先回去。」话没说完,他的人已经风一般的消失在黑夜的丛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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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洛在暗夜的丛林里,慌不择路地逃跑。
她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那些人不是笨蛋,他们不过是被她的柔顺沉默所骗,以为她没有逃跑反抗的胆量和本事。如果被他们追上了,他们不会再疏忽,放松对她的监视,甚至可能会杀了她,一了百了。
所以她一刻也不敢停地策马向前冲,没有时间去探路,不理会丛林枝橙打在脸上、身上的疼痛,也不敢去深究,树林深处闪著凶光的眼睛和怪异可怖的叫声,到底是属于什么猛兽凶禽。
越深入树林,路势越陡峭崎岖。她一边策马奔跑,一边暗暗感到不妙。
难道树林延伸到山坡之上,自己正往著山的高处逃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等她跑到山的最高处时,会不会发现自己再无路可逃?
但是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了,她不能回头。
四周漆黑寂静,月亮被乌云遮掩,在繁华辉煌中长大的她,从来不曾在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独自度过,而且树林里不时传来夜枭可怖的叫声,恐惧一阵阵地泛滥。
然而,逃跑的渴望盖过了她对黑夜丛林的恐惧,支撑著她马不停蹄地逃下去。
乌云突然散去,月光洒了下来,霎时整个丛林一片光明。
修长的黑影自前方投射下来。
她勒马,抬头,望向前方的山崖。
修长的男子端坐在纯黑的骏马上,黑发在夜风中飞扬,他的面目在夜色里模糊不清,然而强悍得近乎冷酷的气势,却让楚洛吓得几乎尖叫出声。
那迦!他已经追到了她的前方!
虽然沙漠的夜晚寒冷刺骨,她却被惊得冷汗淋漓,心跳几乎停止。
她用尽全身仅余的力气拉转马头,向著旁边树林的空隙逃去。
这段路的树木枝桠茂密,遮天盖地,月光透不进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马儿犹豫,突然慢了下来,畏缩不前。可是,强劲的马蹄声却在身后紧追不舍,越奔越近,越来越响亮。
楚洛恐惧得无法思考,奋力扬鞭,马儿大声嘶叫,四蹄飞扬,向著黑暗的前方跳去。
仿如在腾云驾雾的中途,突然失足跌落了万丈深渊。被莫名的巨大力量冲击,马儿痛嘶,载著她重重的跌倒在地。
她觉得全身的骨骼几乎粉碎,痛得快要失去意识,然而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像催命索一样,逼得她立刻挣扎著爬起来。
马儿被横在地上的大树桩绊伤。树桩如此的巨大,连这匹沙漠快马也跳不过去,马儿虽然察觉到前方有危险,但在她的催促下,仍然忠心的奋力想要跨过去。
楚洛感激的抱抱马儿的脖子,自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摸索到了一柄弯刀,也许是马主的佩刀。
她抄起了弯刀,向著树林的深处跑去。
身后的马蹄声忽远忽近,时而飘忽时而清晰,她无法思考,慌不择路,被树枝刮伤,被藤蔓绊倒,还是拼了命似的奔逃。
然而她身后的马蹄声,就像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噩梦,逼得她如被猎人追赶的小兽,不停地,没有终点的逃窜下去。
最后她终于没有力气了,虚脱地躲进了一片茂密的树丛中,紧紧的抱著弯刀,竭力抑制著急促的呼吸心跳。
马蹄声在附近停了下来。
「别躲了,出来吧。」那迦的声音冰冷得不带有任何感情。
她屏息,狂跳的心几乎要从胸腔蹦出来。
脚步声响了起来,一步步,一步步地靠近。
恐惧的眼泪涌了上来,溢满了她的眼眶。
可是已经不再有恐惧的余地,她慢慢地抽出了鞘里的刀,当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下来的一刻,她豁了出去,直起身,扬起刀,不顾一切的砍下去。
当微弱的冷光在树丛中闪动的时候,那迦就已经知道她的手里有武器。当她举臂扬刀的一刻,他闪电般出手握住她持刀的手腕。
月光投下,照在她的脸上。
她的脸色雪白,头发飞散,恐惧的泪水盈满了星光一样的眼眸。偏偏这副恐惧的表情,羸弱的身躯,却溢满了不顾一切的决绝与勇敢。
就在这最离奇、最不可思议的一刻,那迦突然发现她是如此的美丽,恐惧与勇敢,脆弱与坚强的组合,渲染得她分外的美丽,仿佛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使得他喉头发紧,屏住了呼吸。
他将她持刀的手弯到背后,另一只手却不由自主的抱紧她的纤腰,将她拥到了胸前。
「别妄想逃了,在我的身边,你永远也逃不掉!」
沉而坚决的声音缠绕著她,像是永远也醒不来的梦魇。她望著他那双比暗夜丛林更加幽黑的眸子,绝望得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伤害她,只是扔掉了她的刀,将她抱上马,沿著树林的小路离开。
楚洛也失去了挣扎的意识,侧坐在马背上,任由他将自己搂在双臂中。
他们逐渐离开了丛林的深处,当漫天的月光洒落,映照在她的身躯时,她突然清醒过来。
不要放弃!只要不失去勇气,总有一天,你会逃掉的!她暗暗对自己这样说。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逃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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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滩落日,异常壮丽。
二十骑提前离开了,整个苍茫辽阔的大漠仿佛只有他们这一骑独行。
烧灼的烈日异常毒辣地照射著,即使喝再多的水,也渴热得不得了。
黄昏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池清澈湛蓝的湖水。
湖边长满野草,几株胡杨屹立,星星点点的野花迎风摇曳。远远望去就如海市蜃楼般,美丽得极不真实。
那迦随意将黑马留在湖边,自己拿著盛水的皮囊往湖中走去。
楚洛坐在湖边的一颗大石头上,伸展著因为坐在马背上而僵硬了整天的双腿。
他在想些什么?
她昨晚的逃跑行为,原以为会招来他的惩罚或者伤害,然而他拥著她策骑了一整天,长时间的沉默不语,即使说话,也只是简单的几句命令式的话语。
与其他二十人相比,他显得很沉默,气势强盛而异常的沉默,这使得他看来格外的冷酷和危险。
他到底在算计著什么呢?
楚洛向湖心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几乎吓得她从石头上摔了下来。
那迦不知道什么时候脱光了身上的衣物,将衣服随意的扔在了湖边,赤身裸体地站在湖水的中央,背对著她洗刷著自己的身体,
金黄色的落日余晖照在他古铜色的背肌上,湖水只漫到他的腰间,黑发随意的披散,他的背影漂亮矫健得像一只豹子,一只野性又尊贵的沙漠之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