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寒似乎想说什麽,但终究只是张了张乾涩的嘴,没有说出口。
秦轩又坐了一会儿,就要起身告辞了。
魏寒突然问他,“听说,此次离儿能够有惊无险,多亏一个人。”
他一听魏寒谈起叶玄真。脸上的悲色一下消了不少,极为愠和地说:“是,若非他的助力。浅离恐怕早就命丧云淄了。”
“如此能人,何不让他入朝来。也好减轻一下浅离身上的担子。”
“他?”秦轩摇摇头,“他酷爱自由,生性也是散漫惯了,让他在这官场之中,恐怕不妥。”
“谁说不妥?”清亮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
侍卫大声喝道:“什麽人,如此大胆,敢擅闯禁宫?”
“草民叶玄真,要面见陛下。”
“玄真,你怎麽来了?”秦轩看见她,倒有些意外。
“你能来,我为什麽就不能来?”叶玄真笑得妩媚而妖异,宛若夜空里盛开的一朵妖花,闪耀著男儿少有的艳丽绝伦。“好歹我也是护粮卫国的功臣,陛下如此待我,可有违明君之道哟。”她一施巧力,推开了挡她的护卫,迳自走了进来。
“原来你就是救下浅离的能人。
魏寒细细看著面前的少年,而叶玄真也毫不示弱地回视,那表情就好像是全天下尽不在他眼中。多麽骄傲的人啊!
叶玄真看见魏寒,却也仅仅是拱手行礼,甚至不行跪拜之礼。
魏寒虽然被人无礼相待,却一点也不生气。“玄真,朕要谢谢你。”
“陛下要谢我什麽?”她笑著问。
“谢谢你救了朕的离儿。”
她侧头看了秦轩一眼,眼中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
“要救他,是我自己的心意,是我高兴,与旁人有何关系?!想救的人,就是在天边,我也会去:不想救的人,就是在眼前死去,我也不会皱下眉头。”
魏寒笑了。“离儿,你这个朋友真是特别。真是有胆识,很少有人敢这麽对朕讲话。”
秦轩瞪了她一眼,说:“陛下,我朋友是江湖中人,随意惯了,也不懂得宫中礼仪,陛下千万不要降罪於他。”
“离儿放心,朕当然不怪他。这样的性子,正说明了他坦荡的心胸,这样的人,朝廷上要是多一点。我们南安就会更好了。?
叶玄真开始有点欣赏这个体弱的皇帝了,他终於跪了下来。‘陛下,您刚才说希望我能够入朝为官是吗?”
魏寒眼前一亮,“不错,我是有这个意思,不知道叶公子是否愿意来为南安朝廷效力?”
“我不愿为南安效力,但是我确实想要帮浅离。”她乾脆地回答。
“好,叶公子果然是快人快语,那以後我就把浅离的安危交给叶公子了。”
才刚说完,秦轩就出面。“陛下,这事不妥。玄真他本不是朝廷的人,而且也不懂宫中的礼仪,更何况——”
魏寒连忙拦住他的辩词;“这件事离儿就不用管了,既然叶公子愿意,而我也相信叶公子的能力,更难得的是,叶公于此次为朝廷立下大功,我确实应该对叶公子有所封赏,所以这件事情就这麽定了。”
叶玄真心里一愣,“陛下,您信我?”
“为何不信?离儿信的人,我岂能不信。”
她笑著答谢,“玄真谢过陛下知遇之恩。”
看著叶玄真和魏寒如此高兴,秦轩就算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是说不出口了,更何论他真的很期望能与叶玄真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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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两人一齐告辞,离开了皇宫。
在殿外时,秦轩突然说:“玄真,你不该来的。”
“那可奇了,昔日浅离一直劝我,说什麽好男儿应该志在四方,应该努力报效国家,如今我来了,浅离怎麽反而说这些话呢?反反覆覆可不像那个被人称颂的‘清风秦王’了。”
他轻轻的笑语,半是认真,半是玩笑,“昔日是我的错,如今我也真的是想通了,似玄真这般的风流人物,应该活得轻松自在。青山绿水,品茶饮酒,可宫廷裹却只有血腥与阴谋。”
“浅离,我是怎样的人,你又是怎样的人呢?”叶玄真笑得更加妩媚,只有在眸光流动时才会显出不经意的忧心,“难道浅离你就是那种适合血腥的人吗?”
“我记得,玄真曾经怨我要把你拖下水去。”
“人是会变的,如今我觉得偶尔下下水,也不失为一件风雅之事。”她正色道。人是会变的,当时还不明白心里的情意,如今明白了自然就不再放弃。
突然,秦轩收起了笑容,“你以为这样是好玩的事情吗?”
“浅离,你如何就恼了呢?有我陪著你,我们作伴不好吗?”她睁大了眼睛。很是无辜,只是在心里一阵凄惶。
官场是个什麽样的地方,在他的周围又是如何的危险,她岂会不知。就是因为知道,因为不想让他再受伤,不想他这样无助地皱眉,她才会义无反顾地跳了进来。
“浅离。你不要担心我会受伤,我会保护自己一如保护你的决心,因为我知道我受伤了,你会更加痛苦。所以我们既然彼此真心相交,自然应该赤诚以待,不分彼此。我们两人,处在一起,可好?”
他被这些话深深感动了。他的眼中有泪,但是唇边却带著笑,他极为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说:“好,我们生死一起走吧。”
叶玄真第一次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第八章
民德二十三年。春。
叶玄真受封为忠义将军,赐金一千,官宅一座。
虽然说,天下始终不曾太平,但是朝廷里有秦轩和叶玄真这两个人,真的就如魏寒所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两人,一文一武,一智一勇,一内一外,更难得的是,两人意气相投,彼此间从无你我之分。
李家的人对秦轩早就不满,一直想方法对付他,没想到来了一个叶玄真,他武艺极高,又认识不少江湖人士,与秦轩根本就是形影不离,李家根本就没有机会下手,不但如此,反而让自己的计划屡次被两人破坏,多年来积揽的势力,也一点点被他们所削。
很多当年对李家不满又苦无办法的人。如今正好脱离李家的控制,齐齐与秦轩交好。而旧日里被李尘寰无故贬职或判罪的臣子,也被秦轩一一找回,给予官职。 ”
李家想要像当年一样无所顾忌,欺瞒主上,已是不可能的了。
民德二十四年,秋,北印在边境再次进犯南安。
叶玄真带领五万大军进行抵抗,历时两年。再次大败北印。她甚至带著侍从芦儿,直捣黄龙。北印的国君害怕南安的军队,只得暂时避难。一时间,叶玄真成了南安百姓心中的一个神话。
民德二十六年,秋,在北印的皇宫,秦轩以秦王之尊与北印签下永不相争的文书。
民德二十六年,冬,叶玄真被封为护国元帅,统领十万大军,至此和李家的军力相当。而秦轩则再度加封,人称“御亲秦王”。
北印虽平,但秦轩知道平安的时局并不会长久,因为他猜得出西边的莫云迟早会举兵进犯。所以,在那年秋天他就和叶玄真开始下一步计划的部署。当然,还有李家,他们也蠢蠢欲动。太子书的妻子魏芙在那年冬天因病过世,自此一直闷闷不乐,直到他遇见李尘寰养子的女儿——方情,一时间惊为天人。而後迷恋不已。一年後。娶她为妻,封为太子妃。
民德二十九年的春天,莫云军来势汹汹,攻入南安西境。
战火再一次被燃起。
叶玄真披挂上阵,点兵西行。
临行前,秦轩和她相约在她的旧居清风馆,饮酒饯别。
“浅离,你为何要叫浅离?这离字总是透著伤感,诉说著无尽的别离後的苦楚。”饮过酒後,叶玄真脸上泛著微微的红晕,宛若窗外飘飞的桃花,“当年进入朝廷,本是为了保护你,要在你身边陪著你,没想到这七年来,我们却是聚少离多,不常相守。”
秦轩看著她的眼光若有所思,“姨父说,人世间没有完美的事情,最大的悲哀也不是常常别离,而是相聚却不能心魂相系。若能以别离之苦·换来相聚时彼此的珍惜,一切也就值得。”
她突然握住他的手,俏丽的容颜也亮了起来。“那麽我们呢?我们是否也能彼此相惜?”
他反手而握。“我以为,玄真早就懂得我的心。那一夜,你骑著战马飞来云淄救我,我就已经明白,我们彼此相系,这一生恐怕都不愿分离了。”
不错,那一夜,因为他的受难,才知道自己的心意。那一夜,也因为他见到她如此模样依然不嫌弃,而知道他的心意。可是,毕竟分离太多,她总害怕他会成为第二个轩亦。别离,并非好事呀!
半晌,叶玄真叹声道:“不错,原来是我苛求了。如今浅离平安无恙本就是我心中所想,我还有何抱怨的呢?”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身下临著无数的桃花,“不过,虽是如此,我却依旧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