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急忙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一脸的紧张,一脸的忧急。“你不要去,杀人是不好的,你不要……不要这样……你听我的话好吗?”
“芷君,芷君……”他以脸捱擦着她的脸颊,怜惜地抱着她,眼泪缓缓流了下来。
她为什么要这么慈悲?是他们不好,她还不准他为她报仇。不!应该是他啊,该死的人应该是自己,而不是温柔善良的她。
他不敢想像如果她死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上天知道他一再的舍弃她对他的真心,所以讫要将她带回去了吗?
“哥……我们走吧……我……我好痛……”她说话的声音满含痛楚,中剑处犹如火烧。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柔情款款地凝视着她,柔声安慰道:“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去找大夫,你不会有事的。”他一再的喃喃自语,到底他是在安抚她,还是在安慰自己,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炙烈的火势仍然在熊熊燃烧着,只见柴房慢慢的淹没在火光之中。他抱起宗芷君,稳稳的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展开轻功,足不点地直往北方急奔而去。
芷君,芷君,你千万不能死啊。
第七章
京城,御史台。
宗家保在房中踱来踱去,显得很是忧心。
距离邢天彪问斩之日已经不到三天了,可是到现在他还没能教他说出三年前那笔他劫下的五十万两赈灾的银子藏在何处。难不成这笔银子就要随着他的死永沉大海?那会有多少难民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不行!他不能放弃,他得再试一试。
二度来到大牢,幽暗的牢房中,但见邢天彪闭目盘膝坐在地上。见到来人是宗家保,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微笑。
“宗大人,你又想问我那笔银子的下落何在是吗?”哈!他以为他会说出来吗?他在痴人说梦。
宗家保凝视着这个杀人无数、恶名响遭四川的巨匪,诚心诚意地问道:“你愿意告诉我吗?”希望他能够幡然醒悟,大概是一场梦想了吧?
“你说呢?”他不想理会他,闭上了眼睛养神。
宗家保叹了一口气。“邢天彪,你作恶多端,现在就快要死了。你何不将那笔银子的下落告诉我,也算为你自己积一点福报,赎你过去的罪愆?”
邢天彪只作充耳不闻,对他不理也不睬。
“你的义子为了救你,劫走了我的女儿,到现在下落不明。”邢天彪双目一瞠。世珩来救他?宗家保看他对这个义子关心逾恒,看样子他也许可以从这里下手。宗家保继续说道:“只要你愿意说出银子的下落,对于他劫持我女儿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你看如何?”
邢天彪心下暗暗思量,世珩现在会在哪里呢?这些做官的一旦得到他所要的,哪还会管他人死活?邢天彪可不相信宗家保会这么好心。他冷冷地道:“真是多谢你啦,不过我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楚了,恐怕我帮不上你的忙。”
今天恐怕又是无功而返了。宗家保心下微微失望,忽然一个小吏来禀报道:“大人,夫人来了。她在大牢外面等您。”
“如镜来了?”
宛如雷轰电掣,宗家保这一声轻轻的话语,惊破了邢天彪的心房。
如镜?他没有听错吗?是如镜?是那个他曾许下海誓山盟,相约自首的如镜?不!不可能!他亲眼见到她的坟墓,是他害死她的,她不可能还活着……
宗家保举步正要去见妻子,背后邢天彪突然出声嘱住了他:“宗大人!请留步!”
“有事吗?”宗家保满含希望的回头,他回心转意了?
“你能让我见见你的夫人吗?”邢天彪压抑着满心的激动和期盼。
他要见如镜做什么?宗家保迟疑了一下。
“只要你能让我见上夫人一面,或许我可以考虑把那笔灾银的下落告诉你。”
宗家保沉吟了一会儿,他是不明了邢天彪为什么要见如镜,但是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好吧。”他走了出去。
沉寂的牢房中,邢天彪屏息等待着宗夫人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些许的辰光,但是在邢天彪来说却像过了一年那般的漫长。她到底是不是如镜?或者只是凑巧是另一个相同姓名的女子?
一个轻轻的脚步声踏进了牢房。屋外一道亮光照进来,那人站到了阳光中,清清楚楚的照出她眉目如画、温柔姣好的面貌。
宛如被一支大锤狠狠在胸口擅了下去,邢天彪眼前一片金星乱冒。是她!是她!真的是她!她没有死!原来她投有死!
“听说你要见我?”明如镜顾着宗家保的意思来到了牢狱之中。听说一个死囚想要见她,让她的心里充满好奇。
听到这温柔的声音,邢天彪再也忍不住心中激动,流下了两滴眼泪。这二十年来,他在梦中思思念念,想不到今天能够再度听到她的声音。
“宗夫人,请你站在那儿就好。”这个声音沙哑低沉,教明如镜心中怦然一动,好熟啊……只听牢中之人问道:“……夫人,你还记得郑间牛这个人吗?’
“啊”的一声,明如镜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你……你认识阿牛哥?”
“我是他的一个故人。”牢中人的声音萧索凄凉:“我跟他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曾经跟我提起过你。刚刚我听到宗大人叫你的名字,所以就想看看你是不是他所说的那个心上人。”
“阿牛哥……”很久了,她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擦去了浮起的泪珠,嘴边泛起一个迷离的微笑。“想不到这个世上还有人记得阿牛哥,他都死了二十多年了。”
邢天彪一震。“阿牛死了?”她是哪里听来的消息?他还好端端的活着啊。是她死了才是,她爹亲自带他去见了她的坟……
“是,他死了。”经过这么多年,想到阿牛的死仍然教她一阵心痛。“他为了要完成我爹无理的要求,到山里面去打老虎取虎皮,结果他被老虎吃掉了,连尸骨都找不回来……”她开始想起来,是她害死了他。
不!他没死啊!他远到东北山上去取了老虎皮回来,迎接他的却是一个教他心碎肠断的消息——她死了,因为他们的孩子,她难产死了。
在明府的天井中,明府的家丁奉了明老爷的命今狠狠的痛打着他,他倒在地上,任由无情的拳脚往他身上不断落下。他毫不抵抗,这是他该受的,谁叫他害死如镜,要不是他,如镜也不会难产而死。
“那你们的孩子呢?”
明如镜吃了一惊,这个人为什么什么事都知道?阿牛哥认识这样一个江洋大盗吗?
“他也死了。”告诉他也无妨,这些年来她一直为着那个无缘谋面的孩子郁郁于心,能够有人听她说一说,她心里会舒服许多。
爹告诉她,孩子一出世就投气了,当她听到这个天大的打击时,她哭得死去活来,不明了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想到她那可怜的孩子,明如镜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束。
邢天彪心下一片凄凉,至此事情真相终于大白,他们都被明老爷骗了。他以为如镜死了,如镜也以为他死了,若不是他无意中听到明家下人谈起如镜生下的小男孩被明老爷送走了,他们三个人就此要各分西东。后来如镜也是在万念俱灰之下,才听从明老爷的安排,嫁给宗家保的吧?
“宗大人对你好吗?”爱她的心一日不曾停止,不知道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呢?
“他对我很好,无微不至。”提到夫婿,明如镜的脸上浮现满足的微笑。“他知道我的过去,但是他一点也不嫌弃我,他对我一直很好很好。”
就是因为他的温柔体贴,让她终于忘了过去的伤痛,愿意开始另一段新的人生。
邢天彪惨然的笑了一笑。上苍弄人,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现在过得这么幸福,有疼爱她的丈夫,和乖巧伶俐的女儿,她的女儿一定也长得跟她一样温柔美丽吧?
在他临死之前可以见到她一面,老天算待他不薄了,他还敢再奢求什么?以他现在的身分,他又能给她什么呢?
“宗夫人,今天见到故人我真的好生欢喜。”他的声音微微哽咽,见到她真的让他这么激动?“我告诉你那笔银子的下落,祝你和宗大人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明如镜愈听愈是犯疑,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对她和阿牛哥的事情这么清楚?而他的声音是这么熟悉……
站前几步,就着昏暗不明的光线,她辨认着牢中端坐不动的男子,那双锐利的眼睛——
“阿牛哥?”她扑了上去,抓着大木所制的牢栏,眼泪激涌而出。“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没死,我没死。”他喃喃的道,伤痛的眼泪不住滑落,枯槁的神情是看破一切的豁达。“你也没死,到现在我们才知道,不过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