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破军<古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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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再坚强的英雄,也有悲伤的时候,反之,再市侩的商人,也有渴望风雅的一天,殷仲威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面对他突来的自嘲,石破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拥有的许多面相,是她从未看过,如今他正一张一张翻出来,教她惊奇,也教她慌。

  「妳愿意和我一起风花雪月吗?」

  然而真正教她不知所措的,是他居然开口请求她,而非命令。

  石破军着实沈默了大半晌,才幽幽地回道--

  「我早已是你的人了,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不需要征询我的意见。」这么做只会使她不自在。

  殷仲威却摇头。

  「这种事,不能勉强,必须是出自真心,不然就没有意思。」他的表情分外认真。

  石破军无话可说,风花雪月之事,若不是发自内心,再多的虚言,也感受不到快乐。就算是吟遏天下诗篇,也只是一连串文字组合,没有丝毫意义。

  「怎么样,妳愿意跟我一起风花雪月吗?」他握她的手握得好紧。

  「我--愿意。」她本想摇头,本想跟他保持距离。可不晓得怎么地,他们两人越靠越近,近到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疲倦。

  「妳无法想象,我有多高兴。」殷仲威的表情像得到了全世界一般满足。

  石破军仍是说不出话,仅是一个小小的承诺就能让他这么快乐,这真是教人始料未及。

  「你好像很疲倦。」她注意到他眼眶底下浮现出黑眼圈。

  「是有一点。」他也注意到了。

  「很忙吗?」她忍不住问。

  「很忙。」他耸肩。「最近杭州又多开了些铺子,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加上院落忙着赶工,我也得督促,不知不觉就成了这个模样。」像荆州地区特产的一种黑眼白熊。

  「辛苦你了。」她不自觉地脱口安慰他,说了以后又暗自懊恼,他们这个样子好像老夫老妻。

  「这没什么。」殷仲威却很满足。「只要妳喜欢这落院,再辛苦都值得。」

  其实真正让他忙碌的,是洪大人。他已经开始串连朝中势力想弄垮他,他为了反击,这两个月来马不停蹄的布局,多重压力下自然显露出倦态,并不值得惊讶。

  「能借我靠一会儿吗?我真的觉得有点累了。」不过这些他都没有让石破军知道,全靠自己处理。

  也许是他脸上难得一见的脆弱,吸引了石破军。她点点头,以为他是要靠她的肩膀,没想到是要「借靠」她的大腿,让她好生尴尬。

  「能在月光下枕着妳的大腿休息,还真是诗意。」殷仲威仰躺在凉亭的长椅,看着天上的月亮,语气无限满足。

  「想吟诗吗?」既然说过要陪他风花雪月,就要做到。

  「不想。」他疲倦地闭上眼睛。「现在我只想好好休息,听妳说说话,不想吟诗。」风花雪月不一定非得吟诗才行,就这么躺着赏月,不失为一种风雅。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向就是他问她答,一时间把主动权交给她,她不习惯。

  「就说妳喜欢我好了。」殷仲威半开玩笑的提议。

  石破军一时为之语塞,连最基本的问答能力都没有了。

  殷仲威笑笑。

  「跟妳开玩笑的。」只不过这笑容中有些失望。「妳不想说话也没关系,只要像这样静静陪着我就行了。」

  石破军果真静静陪着他,不发一语。

  月很亮,夜很沈。

  池中有映月,清凉的微风拂过水面,激起涟漪,模糊了映月。这一切都在无声中,悄悄地进行。

  石破军低头垂视殷仲威的脸,他看起来已经睡着,整张脸放松,只是眉头彷佛还被什么事情深深困扰,解不开似的拧紧。

  她忍不住伸手碰触他的眉头,未料手会被他抓住,放在另一个位置。

  「我的心,在这儿。」他将她的手紧紧压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他的心跳,他生命的信息。最重要的是,他想藉此让她知道,他的感觉。

  犹似君心似我心。

  石破军可以感受他的心跳,和他穿透身体传来的心意,然而无论是心跳或心意,都教她迷惘。

  怦怦!怦怦!

  在这一刻,她的心彷佛也跟随她掌心下的起伏,跳至天边。

  石破军正迷惘,然殷仲威却真正入睡了。看着他已然睡着的脸,石破军心中五味杂陈,想抽回手,睡梦中的殷仲威却将她紧紧拍住,怎么也不颐放开。

  夜,越来越深沈。

  风,也越来越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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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石破军在她自个儿的房里醒来,她甚至不知道何时被抱上床。

  她推开身上覆盖的被子下床,猜想应该是在她睡着后。昨儿个晚上,他们本来在赏月,赏着赏着,殷仲威突然喊累,并借她的大腿躺下来小憩一会儿,她想抽回手,但他紧抓住不让她收回,之后她就没什么记忆。

  大概是因为月色太醉人,不知不觉中,她也受到它的牵引,沈醉其中吧!

  她漫不经心的想。

  最近她时常这样,太轻易在殷仲威面前撤下防备。而他也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变得更温和、更在乎她些。这不是件好事,至少,不是她要的好事,她想要的则不确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石破军脸上的迷惑此晨雾还深,亦是一片灰蒙。

  天刚破晓,晨雾还没完全散去,殷府却已经开始了它的一天。石破军向来早起,总喜欢利用清晨的时间外出散步或是看看书什么的,今儿个也不例外。

  「小姐您醒了。」

  石破军甫下床,女婢便赶忙趋前问候。

  「小的马上去打盆水让您梳洗,然后再伺候您梳头,您请稍等,我去去就来。」

  女婢十分殷勤,说话的口气非常谦卑,问题在于这不是她原来的女婢,石破军不必不呆愣。

  女婢相当伶俐,无论是端水或拧毛巾都比原来的女仆俐落,但她仍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她原来的女婢呢?

  新来的女婢拿起拧干的毛巾,便要为石破军擦脸,她才如梦初醒地拦住女婢。

  「等一下!」她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原来在我房里的女婢呢,到哪里去了?」

  「您是说巧儿吗?」女婢反问道。

  石破军点头。

  「被赶出府了,小姐。」女婢的浅笑中有一丝幸灾乐祸。「巧儿她没通报总管就私自出府,被少爷发现,少爷便下了个命令将地撵出殷府,换我来伺候您。」

  侯门深似海。殷家虽说没有出将入相,但其地位声望却一点都不下于那些当官的大老爷们,规矩自是不少。

  「妳是说,这是少爷的主意?」石破军没法相信,殷仲威居然这么做。

  「是啊!小姐,还是少爷亲自吩咐。」女婢又道。「通常少爷是不会管这些蒜皮大小的事情,这次他会插手,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其实回家探望生病的娘亲,不是件什么大事,只要跟总管通报一声,他会准的。坏就坏在,她没知会一声就擅自出府,而且还被少爷逮到。」

  说到这儿,女婢不免哀叹。

  「想想巧儿也真可怜,虽说卖身到殷府,头钱早给了家里,但每个月还是可以从帐房那儿拿到几两做月花钱的。现在可好,一下子被赶出殷府,连那几两的月花钱都拿不到,往后怎么生活哦!」

  女婢说了一大堆,其实还有个重点没说到,那就是即使殷家不跟巧儿计较卖身的钱,日后她也很难再到别人家工作,因为她是被「撵」出去,京城恐怕没有人会再雇用巧儿,更别提她还有个卧病在床的亲娘。

  「小姐,这毛巾……」

  没想到,她的好意竟会害了女婢丢掉工作!

  「小姐……」

  「少爷在哪儿?」不行,她一定要去为女婢讨回个公道。若一定要撵人,也应该是撵她,而非她的女婢!

  「还、还在睡觉,小姐。」女婢被她脸上的坚决神色吓一跳。「少爷没有这么早起床,他通常--哎呀!小姐,您要去哪里?」

  女婢原想进一步伺候石破军梳洗,没想到她已经转身离开房间。

  「小姐,快回来啊--小的还没帮您梳头!」

  女婢拚了命地拉开嗓门呼唤石破军,石破军硬是不理新来的女婢,急着找殷仲威。

  而话说自从那天两人在郊外和好以后,殷仲威便很少回他的院落,总是留在石破军的院落过夜。昨儿个因为太累,又逢石破军新居落成,就没有去打扰她,万万想不到,她会一大清早过来逮人。

  「少爷,石姑娘来了。」总管拦不住,只得事先通报。

  殷仲威回答得迷迷糊糊,显然还没醒。石破军先是耐心在外等候,等了大半晌,房内还是没有动静,她再也忍不住了。

  「总管,您不用事先通报了,我直接进去。」管他手里正抱着几个宠婢,她就是要立刻见他。

  「这--好吧,石姑娘,您请自便吧!」总管见情势不对,也不想蹚这趟浑水,就留给他们自己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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