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她白了他一眼,好象这是个相当愚蠢的问题。「如果谁敢害我相公,我绝对跟他拼命!」
这下,朱棣的笑完完全全凝结在脸上,再也说不出话。他无语领着凤翎入宫,但却非往萧子暮所在的地方,而是拐个弯先到了御花园。
「哇……」她像乡下人入城般瞪大了眼。「好美的花园……你瞧!池上还有莲花呢!」
「妳喜欢吗?」他有些迷惘地望着她无邪的脸庞。
「当然喜欢!」
片晌,花园那头走过来几名嫔妃,一见到朱棣,便连忙以最优雅的姿势走来,这又引起凤翎一阵惊呼。
「快看快看……美人啊!好美啊!天下的美人都藏在这里了吗?」
「不!至少还差一个。」他语意不详地道,在那群嫔妃走到身前,正要下跪行礼时,他事先抬手免了她们礼,又用眼神示意她们不准说话。
「哇啊……近看更美啊……」她毫不掩饰的欣赏眼光,盯得几名嫔妃都红了脸,唯碍于朱棣警告的目光避不得,只能乖乖地让凤翎品头论足。「妳们身上的衣服绣花好复杂,布料又很好,穿起来一定碍手碍脚,不敢做大动作吧?还有,妳们头上顶着那么高的发髻,还插了满头花,会不会觉得头重脚轻?尤其这位姑娘妳头上的步摇……没有十两重也有八两重吧?难怪妳一直低着头……」
「如果妳想要这些东西,朕……我可以送给妳。」他突然认真无比地看着她。「若是妳愿意,妳可以住在这里,享用这里的任何东西,指挥妳看到的任何人……」
「谁要住在这里啊?」还有,送她步摇簪花,不如送宝刀利剑来得实用。「说得这么轻松,你官这么大?这么威风?」
「我的官职是不算小。」他得意地一笑,尚不想揭露自己的身分。
「官大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嗤之以鼻地指着他身边的锦衣卫。「出个门还要一堆人跟前跟后的,一点儿自由都没有;一路走进来,所有人都不敢正眼看你,这样的日子你不难过吗?」
仿佛被她说中了什么,朱棣愣了一下,随之扬起讥诮的笑。「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怨得了谁?」
绕过御花园,他又带她来到坤宁宫前,指着精致的楠木雕花门墙。「这里是皇后住的地方。」
「好大啊……不过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不寂寞吗?」她不仅不羡慕,反而有些同情。「像我,只要有相公在的地方,即使只是间小茅屋,我也觉得很幸福。」她不由得想起过去他们在南山坞的那栋小竹屋,脸上又漾起温馨的笑。
朱棣掩饰住眼底的憾然与讽刺。纵然他本想以宫里的荣华富贵来引诱她,但现在看到她的反应,也知道自己未免将她瞧得浅薄了。
而且,萧子暮几乎已是她生命的全部,她虽然单纯,却非常执着。
「喂!你不是要带我找相公吗?绕了这么久,他究竟在哪里?」她走得不耐烦了,更重要的,她心底的不安,并没有因为观赏美景花园而有所减轻。
「就快到了。」
百年江山易得,但不及美人有血肉有思想,不是他的,终归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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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
萧子暮刚出礼部衙门,便被迎面冲来的红影抱个正着,险些被撞倒在地上。他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怀里熟悉的香躯及气味已告诉了他一切。
「翎儿?」她怎么还在宫里?萧子暮忙稳住身形,疑惑地扶正她的身子,抬头忽而望见静立其后的朱棣,心里卒然戒备起来,直觉搂紧了凤翎的腰向后挪,不着痕迹地站到她身前。「微臣参……」
「免了!」怕泄漏了身分,朱棣先止住了他的话,暗示地轻摇头,深深地看了凤翎一眼。「我带她来找你。」后又略带责难地瞪了下萧子暮。「你怎放心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宫外等你?」
「妳在宫外等我?」朝会后,他并没有直接离宫,思及她形单影只枯等的模样,一阵不舍刺入了心头。也顾不得朱棣在场,他靠近她耳际细问:「怎么不先回去?」
「我只是想看你。」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害怕,怕你会出什么事。」
她也感受到危机了吗?由于在此地不适宜做出亲腻的动作,萧子暮只能朝她安慰地颔首,大手在她手心轻捏了一下。
就这么一个细小的表示,凤翎懂了,朝他甜蜜一笑,反手用力握住他,再也不想放开。
两人间微妙的互动并未瞒过朱棣的眼,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于是重重地咳两声,打破了眼前不言可喻的亲密相系。「咳!子暮,你和李挺见过面了吗?」
「是,臣与李大人方才会面。」他这次将凤翎轻移到身后,上前一步整个人挡住她,缘因朱棣看她的眼光令他很不舒服。
「他说的话,你应该都明白了?」朱棣语带保留。
「……臣明白。」萧子暮选择了正面迎战,他没忘记身后还有一个无辜的她。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这句话等于当面警告。
这次萧子暮没有直接回答,他回头望了眼凤翎,接收到她投来信任及恋慕的笑容,令他当下决断,毅然开口:「臣知道怎么做。」
朱棣尚无法确定他真正的想法,但却能确定凤翎对他的重要性,一道眷眷的目光自然而然飘过了萧子暮。「你要明白,你还必须顾着她。」
「臣再明白不过。」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不得不做下这个决定……
两人心里有数地对视俄顷,朱棣长吁口气,发自肺腑地将手搭上萧子暮肩头。
「你真的很幸运……」又依恋地瞄了凤翎一眼。「只有这个,我自认真的比不上你……我很少这么心服口服的认输。」
「这种事,没有输赢、没有先后,只是一种感觉的契合。」萧子暮也语重心长地暗喻。先前他只是隐约看出朱棣的想法,却没想到他说的这么明白。
「哈哈哈……」长笑声中夹杂着无奈,朱棣摇摇头笑叹:「我又被你一句话说服了。唉,对你,以及对她,我几乎是同样的矛盾。」
语毕洒然离去,这样的决绝,只是表示他已铁了心,再不会有所姑息。
「翎儿,」萧子暮目送朱棣的背影离开,心里的阴翳更加深了几分。「妳留在这里等我,实在太危险了!」
「我知道,可是我顾不了!」她绕到他身前正视他。「要我在家里等,简直是要我的命。我不要再无止境的等你了,那样的日子我过怕了,我要在你身边!」
萧子暮心头一震……这种悸动、这种充塞全身的感动,就是爱吗?他竟爱她如此之深,深到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吗?
可是,就是因为爱她,他再无法放纵自己自私的情感害了她,只是,他怀疑自己真能不顾一切地照他所想的意思去做。
他最怕的,莫过于伤害到她,即使到最后,真正体无完肤、粉身碎骨的,将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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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挺言明,他奉旨云游四海明为查访民情,事实上,却是去搜寻下落不明的建文帝。
李挺还说,当他行到滇境时,多所寺庙皆承认确实曾有位僧侣至庙内借宿,还偶与一名女性接触,其形貌颇似他形容的建文。
循着这些线索追查下去,这名僧侣的踪迹竟又绕回了京师附近,而后那名僧侣就如消失一般,再也找不到他的去向。
最后他明白说了,张士诚的后人混入宫里当宫女,与建文相协逃胞,意图以张士诚的秘宝为基础夺回帝位。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却听说萧子暮曾替她画一幅像。
按被禁锢中朱榑的供词,那幅画像——仍在萧子暮手上。
回想着李挺的一言一语,萧子暮清楚这是替朱棣传话——要就交出画,否则等于间接证明他在包庇张玉云及建文。虽然他四両拨千金地告诉李挺,朱榑的话只是脱罪之词,但他也知道朱棣不会相信,君臣两人的决裂,势在必行。
更鼓声由远而近传入窗内,已经三更了……
「相公,你还不睡吗?」凤翎在一旁盯着他已好一会儿,只见他忽而蹙眉,忽而叹气。「二更都过了。」
他将目光对准在她脸上,握拳忍耐想拥抱她的冲动。现在他只想仔细地记住这个娇美的轮廓,深埋在记忆里,因为以后怕再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了。
「翎儿……」咬紧牙关,他逼自己狠下心。「我要妳和徐爷他们离开这里。」
「什么?你说什么?」芳心一阵剧痛,一定是她听错了!她强打起笑容,双手慌忙地按在他肩上,想把他压上床。「相公你累了,快休息吧,现在已经好晚……」